“世上哪有後悔藥,以後警醒些便是。”常山王妃點了點她腦門兒,道:“至於太子妃那兒,我去同她說,那孩子向來聰慧,穩當的緊。”
喬毓“嗯”了一聲,就聽常山王妃悄聲道:“聽說,聖上打算對東突厥用兵了?”
“的確有這麼一回事,”這算不上什麼隱秘,喬毓並不隱瞞:“東突厥內憂外患,覆滅隻在頃刻之間,隻是事後消化北方地區,應對高句麗,會有些麻煩——此次出征,林縉仿佛也要同行……”
常山王妃點頭道:“男人有誌氣是好事,隻可惜他們夫妻剛剛成婚,便要分離。”
月前,韓國夫人便在皇帝的主持之下與林縉成婚,風風光光的嫁到了林家。
武安大長公主心胸豁達,林縉的父母也並非迂腐之人,他們既是有情人,長輩們也樂得成全。
女人日子過得如何,臉上完全能夠瞧出來,韓國夫人容色原就鮮豔,這會兒更是明媚的跟朵花兒似的,一看就知道夫妻之間極為和睦。
“東突厥哪兒早就亂了,怕也沒什麼硬仗打,林縉去那兒走一遭,安全是沒問題的。”喬毓笑著說了句,神情中忽的染上幾分感懷:“隻是不知三弟近來如何,是否安泰……”
過了七月,朝廷便開始對東突厥用兵,以衛國公為統率,並副將、偏將十數人,十五萬大軍北征突厥,勢如破竹,直抵王帳。
喬毓四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有些顯了,皇帝知道她掛心前線諸事,每每得了消息,便叫人送過去,好叫她安心。
孔蘊在外曆練的久了,氣度中也帶了三分爽利乾練,她性情溫和,又不像喬大錘那樣愛以錘服人,倒有些像常山王妃。
喬毓是親眼見著她從青澀轉為成熟的,心裡實在欣賞,見她奔波在外,忙的腳不沾地,便將三弟趙德言交托給自己的小媳婦周五娘送到她那兒去了,既是曆練後者,也是給孔蘊添個幫手。
“女官就要有女官的樣子,留在內廷中服侍帝後皇族,跟宮人內侍有什麼區彆?”
周五娘很上進,陳國公夫妻也頗支持女兒,孔蘊悉心教導之下,倒也算後繼有人了。
上行下效,這話總是有道理的。
有京中貴女牽頭去念女學,又有昭和公主與宗室一乾縣主捧場,大唐境內其餘州郡之中,女學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迅速的發展起來。
最開始的時候,還隻是麵向官宦女子,但時日久了,影響力總會輻射到平民女子之中。
韓國夫人的《明德報》在地方上有人手,第一時間將這新氣象作為新聞之一,送到了長安,後者吩咐人登載之後,又叫送進宮裡,去給喬毓瞧了。
“好啊,真是好,”喬毓認認真真的看了幾遍,心中欣慰之意沸騰:“能有一星半點的變化,也算是我的功德了。”
昭和公主在邊兒上吹彩虹屁:“阿娘好厲害,阿娘好棒!”
喬毓給惹笑了,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下,又吩咐白露:“把這頁報紙剪下來,好生留下,來日女學進一步發展,再對比今日數據。”
八月中秋人團圓,北征大軍卻還沒有還京,喬毓吃了塊棗泥月餅,再瞅瞅天上明月,想要賦詩一首,奈何自己肚子裡沒幾斤墨水兒,隻得惺惺作罷。
皇帝摸了摸她肚腹,笑道:“我備了份禮物給你,隻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什麼禮物?”到了喬毓這地步,還真沒什麼能放在眼裡的:“奇珍異寶,還是邊關捷報?”
“都不是。”夜風微冷,皇帝解下身上大氅披在她肩頭,攬著妻子站起身來。
“你們且在這兒玩鬨,我們先走一步。”他如此囑咐幾個孩子。
皇太子幾人麵麵相覷,顯然也不知那禮物究竟是什麼,昭和公主實在好奇,急忙道:“父皇,我也想看!”
晉王附和道:“我也想看!”
“小孩子湊什麼熱鬨,”皇帝一手一個都給按回去了:“老老實實的留在這兒吃月餅!”
那倆孩子悻悻的坐了回去,喬毓卻被他抱上了馬,攬著她腰身,慢慢悠悠往城門外去。
“什麼情況?”喬大錘一腦袋問號:“難道你在城門外準備了煙花?不是我找茬啊李大郎,這也太土了!”
夜色安謐靜好,路邊燈火映照得她麵頰生輝,皇帝湊過臉去,輕輕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低笑道:“你的話太多了。”
喬毓悶哼一聲,與他一道到了城門,卻見前後無人,心下狐疑,又問了幾句,皇帝卻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句話也不肯多說了。
她猜不透這事兒,便也不再問了,隻靜靜等待,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卻聽遠處有馬蹄聲達達,夜色中伴著飛揚塵土,一路往長安駛來。
喬毓心猜皇帝大概就是在等這個,抬眼去瞧,卻見一行人高頭駿馬,身著勁裝,馬蹄翻飛間,已然到了近前。
為首之人身量挺拔,麵孔上裹挾著風吹日曬之後的風霜,胡須遮住了半張臉,唯有一雙眼睛,鋒銳逼人。
喬毓久久不見他,一時看得怔住,忽然回過神來,七手八腳要往馬下爬。
皇帝趕忙將她扶住,將人給抱下去了,喬毓腳一沾地,人就撲過去了,緊緊抱了他一下,這才分開。
“怎麼也沒個消息回來?”他離去時瀟灑坦蕩,歸來時滿身風霜,喬毓看得有些眼酸,一個勁兒的拍他的肩:“平安歸來就好,平安歸來就好!”
趙德言啟唇一笑,倒顯得滿口牙齒雪白,他什麼也沒多說,隻輕輕喚了聲:“大錘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