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爛漫時》的火熱在持續了一個多月後,終於在十二月底消散了。
因為美國環球影片出品的新片在中國上映了。這個由世界知名電影公司出品的滑稽喜劇一登錄電影院就造成了轟動般的效應,並迅速奪走了所有國產片的大部分票房,一枝獨秀。
時至聖誕節期間,不少自認為時髦洋氣的紳士小姐們都願意去電影院看美國電影,既方便了談情說愛,也可以昭示自身不俗品味,可是一舉多得。
於瑛彬對此做出了精準的點評:“畢竟比起苦大仇深卻讓人思考的悲劇,當然是嘻嘻哈哈不過腦的輕鬆喜劇更受歡迎了。前者讓人痛苦,同時也暴露出了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而後者輕鬆逗趣讓人開懷大笑,所以大多數人當然更喜歡看喜劇。”
宋啟星回憶起報紙上這段日子以來針對《待到山花爛漫時》的論戰,胸腔裡溢出淺淺的歎息。
報紙上之前分為三派,激進派,中立派和保守派。
其中,以好友於瑛彬為代表的激進派主張廢除妓…女製度,保障底層女性人權,如此才能讓底層男性有機會娶妻,從而緩和社會矛盾,為中國增添更多人口。
而中立派則是認為,不排除會有個彆老鴇虐待妓…女現象,但是要是因此廢除妓…女製度就是因噎廢食了。妓…女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從良後她們要如何生活?況且妓…女接客可是給國家帶來一大筆稅收,政府可以用這筆錢修橋鋪路興辦教育改善民生,廢除妓…女製度反而於國無益。倒不如以後讓警察加強對妓院的管理,嚴懲虐待迫害妓…女的老鴇龜公,這樣才是兩全其美。
而保守派的主張更簡單了。他們在報紙上把謝聽瀾和他的電影罵了個狗血噴頭,他們認為這部電影顛倒黑白,三觀不正,傷風敗俗,會教壞年輕女孩,應該被封…殺!
總之,這三派人馬著實在報紙上吵了很久,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讓誰。
但是妓…女涉及了太多人的錢袋子,而且妓院現在更是黨內人士進行錢權交易的隱秘場所,官員升遷乃至軍事部署,都是在小小的妓院裡完成的。所以他們罵也是白罵。
這麼多年以來難道隻有謝聽瀾一人看出來這其中的問題了嗎?大家都裝聾作啞,一來是因為這件事沒有傷害他們的利益,二來是因為現在的黨解決不了問題,但是解決掉提出問題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也就他的好友於瑛彬,明明出身世家大族,卻偏偏腦生反骨,憂國憂民,真心實意關注民生疾苦,為泥腿子們奔走呼號。
再大的爭論在久久辯不出新花樣後就漸漸有點膩味了。所以這場車軲轆戰罵了大半個月就漸漸平息,並最終在美國電影上映後徹底消失了,現在報紙上清一色是對美國電影的追捧和無足輕重的風花雪月。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中國才能出現不輸美國的電影。”想起前幾日那些慕洋犬的醜態,宋啟星自嘲一笑,“在那些慕洋犬眼裡,恐怕外國的屎都是香甜的吧。”
於瑛彬信心十足的翹起二郎腿,“很快了,等我電影上映後。”
宋啟星挑眉,“這麼有信心?你可彆忘了,謝聽瀾還要拍電影的。到時候你被比下去可不要哭鼻子。”
於瑛彬放下愜意的二郎腿對他怒目而視,“新電影我要是再不如謝聽瀾我是你兒子!”
“……其實我一直想要個閨女來著。”宋啟星誠懇的望著好友,一本正經問道:“你能做我閨女嗎?”
“滾!!!”
被兩人討論的謝聽瀾先生現在被人氣勢洶洶堵了門。
堵門的人恰巧和他有一麵之緣,正是之前守在他大伯門前想要試鏡的長的過分好看的少年。
然後這個少年現在堵住了他的門,雖然口上說來拜會,但是其目的卻是很顯然易見的。
為了體驗底層百姓的生活,樂景一直住在之前租的月租一塊大洋的單間裡。之前也說過他的鄰居劉大哥是黃包車夫,院子裡的其他人家有的是在碼頭抗包做苦力,有的是專門倒夜車的,總之都是底層窮人。
而這個少年臉色紅潤健康,唇紅齒白,豔光四射,和一些麵黃肌瘦的窮人們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物。所以他剛走進四合院就吸引了鄰居們異樣的眼神。
為了和鄰居們打成一片,樂景一直沒有暴露過身份。
雖然這些日子因為電影的原因,樂景的照片也在多家報紙上開始流傳,但是一來他的鄰居都不識字,也沒有那份閒錢訂報,二來現在黑白照片畢竟會失真,和真人是有一定差距的,所以樂景家境中落大少爺的人設很穩當。
注意到周圍鄰居的窺探目光,樂景連忙側過身,將這個少年迎了進來,“進來說。”
樂景的房子布局很簡單。屋裡隻有一床一書桌,說得上是家徒四壁。
少年目光更是驚異,直言不諱道:“你倒是罕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自討苦吃的大少爺。”
樂景笑了笑,也沒解釋自己的本意,隻是問他:“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他可從沒有公布過自己的家庭住址,
“我去你們報社打聽的,他們不告訴我,我就跟蹤了你們報社的人,這才摸清了你的住址。”
樂景:……
謝少爺眯了眯眼睛,覺得家裡派來的護衛要換一換了,竟然這麼輕易就被人摸到了他的住址。
來都來了,樂景也懶的追究了。他明知故問道:“你找我.乾什麼?”
少年眼珠一轉,先自我介紹道:“我叫蕭長樂,是道兒南春台班的當家花旦,最拿手的就是《貴妃醉酒》,我扮楊貴妃扮得可好了,您要不要聽一聽?”
少年麵若好女,反穿女角也不奇怪。春台班樂景沒記錯的話是徽戲班子,而《貴妃醉酒》是著名的昆弋腔曲目。講的是楊貴妃和唐玄宗之間的愛情故事,據說京劇的《貴妃醉酒》就是在徽戲的基礎上改編而來的。
樂景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接問道:“你想在我的下一部電影裡出鏡?”
蕭長樂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央求地看著樂景,“我三歲開始練功,每天天不亮就開始吊嗓子,能打會唱,您請我演戲是一定不會失望的!”
樂景問:“你不是唱戲的嗎?怎麼會想要拍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