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星這顆七上八下的心徹底平定下來。這狗東西,果然狗嘴吐不出來象牙!
護士理解的看著這個又哭又笑的中年男人,也催促道:“您快進去吧。”
宋啟星轉身推門一氣嗬成。耀眼的陽光灑進他陰鬱的眸,已經和他一樣變老了的朋友坐在窗邊,在璀璨的春光下,如年少時那般對他笑的溫柔。
“瑛彬。”他聲音很輕,唯恐把自己從夢裡叫醒,“我把你找回來了嗎?”
於瑛彬坐在輪椅上,衝自己的老朋友張開雙臂,挑眉展笑:“阿星,為了慶祝久彆重逢,不抱一個嗎?”
小王子找到了玫瑰。
宋啟星找到了他的朋友。
————————————————
番外3:《回國》
春去秋又來,又過去了近十年。
紐約,又是一年夏日炎炎。上東區樹木鬱鬱蔥蔥,花香四溢,一棟白牆紅頂的小樓掩於濃綠灌木之後,從中傳來悠揚清越的鋼琴聲。
淑芬閉上眼睛,全身心的沉浸在曲子的意境裡。
這是約翰·P·奧德威作曲的美國歌曲《夢見家和母親》,在中國,他有另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字——《送彆》。
這首來自美國的曲子被李先生重新配詞譜寫後,在中國煥發了無與倫比的生命力,直到三十年後的今天,依舊是給朋友送行時的首選歌曲。
傅瀚晟深深凝望著淑芬,目光裡有留戀,有傷感,有擔心,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按下心中沉沉浮浮的複雜心情,低低唱到: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儘餘歡,今宵彆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在最後一個樂符落下後,淑芬給予了熱烈的掌聲。
傅瀚晟定定望了她幾秒,有些不死心的問道:“你真的非走不可嗎?”
淑芬不假思索回答:“非走不可。”
傅瀚晟提醒她:“你現在是美國國籍!”
這一刻,淑芬雙眼像少女時期一樣清亮動人,她大大咧開嘴角,露出一個傻乎乎,卻是她自留美以來最為輕鬆恣意的笑容,“我回去,就是為了重新加入中國國籍。”
“......哪怕你會被當做漢奸和叛徒?”
“不會的。”這個在政壇沉浮近十年的女人竟然天真的笑道:“我相信我的祖國不會辜負我的。”
“戰爭就要勝利啦。”她的雙眼閃閃發亮,滿懷憧憬:“我要回去建設家鄉!”
傅瀚晟再也說不出任何勸阻的話了。
他彆開眼睛,不想再看淑芬此時無比刺眼的笑容,抿了抿嘴唇,乾巴巴說道:“......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這些日子以來,多謝你的幫助。”淑芬對他輕輕欠身,然後毫不猶豫轉身,提著行李就要跨過門檻的前一刻,男人急促的追問道:“你還會回來嗎?”
淑芬停下腳步,偏頭挑目,說不出的風情萬種,“這要看我的國家如何安排我了。”
傅瀚晟沉默的注視著女人款款離去的背影,她走的那麼義無反顧,那麼毫不留戀。
......即便他曾經是她的丈夫。
他們的婚姻關係從今天開始就正式解除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可惜的。因為這樁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她為了獲得美國國籍,他為了和中國gong..黨建立更深的聯係。
他和她之間也從沒有任何男女之情。在一些時候,他和她還會因為彼此不同的立場和利益露出冰冷猙獰的姿態。
他把她當做同盟、同誌、需要警惕的未來敵人,偶爾,他也會把她當做可以商量事情的朋友。他唯獨沒有把她看成女人。
可是就在這時,注視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竟然有些不舍。大概是因為他知道,他這輩子都不會遇到像她這樣口甜如蜜心腸卻冷酷狡詐、又偏偏會在一些時候過分天真的......女人了。
在空無一人的琴房裡,他失笑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感慨道:
“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特彆的女人。”
淑芬走出大門,走向早已等候她許久的蕭長樂。
謝先生假死離開後,她和蕭長樂選擇留在美國。她和傅瀚晟假結婚獲得美國國籍,成為麗貝卡競選團隊的一員。而蕭長樂,則一邊在美國推廣傳播徽戲,一邊在私底下秘密串聯華人。
十年間,兩人相互扶持,唯一支撐他們的信念就是有朝一日祖國國泰民安。
兩人如釋負重相視一笑,輕輕抖落這些年的風霜和故事。
蕭長樂滿足笑道:“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他們這一生,哭過,笑過,落魄過,也光榮過,曾經卑賤如草芥,也曾經翱翔於雲端。
戰爭勝利後,倦鳥不用再漂泊,可以歸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