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朗帶回來的小人書果然讓綿綿很喜歡,他努力了這麼久,終於讓綿綿對他說了句哥哥真好的話。
粟朗聽得心裡格外的甜。
還有粟朗帶回來的奶粉,他給家裡人一人沏了一包。
錢春紅心疼得滴血:“這麼好的東西,給我們喝啥。”
粟忠國點頭:“你和綿綿喝就行,我和你媽不用這個。”
綿綿聞著碗裡漂出來的奶香味,舔了舔嘴唇:奶粉好香,聞著比奶糖都香,一定很好喝。
“沏都沏了,不喝掉多浪費啊。我買得多,再說了,我以後會掙錢,喝完了還能繼續買。”
“錢掙了得存著。”
“嗯嗯。”粟朗點頭應著,但奶粉家裡人都要喝。
錢春紅小心地喝了口,皺著的眉頭瞬間舒展開,粟忠國喝得也很珍惜,眼裡都是嘗到美味的舒暢。
更不用說綿綿了,她喝得頭也不抬,像小豬吃食一樣,珍惜地喝完了,還要舔乾淨碗底。
太好喝了,綿綿覺得再沒有比奶粉更好喝的東西了。
*
常言道,春雨貴如油,可是對於粟家來說,一下雨,家裡就會陷入到處接水的尷尬境地。
她們家還是村裡常見的土屋房子,但是彆人家的土屋房子都經過修整,屋頂上要麼換了瓦片,要麼每年都檢查屋頂,把漏雨的地方換上新的茅草。
唯獨綿綿家的房子,她爸爸殘疾不方便爬房頂,又沒錢換瓦片,粟朗人又混,根本不乾家裡的活,所以漏雨的地方越來越多。
所以粟朗是在臉上一片清涼中醒來的,再一看他的房間,已經“屋漏無乾處”,好一個“茅屋為春風所破歌”!
得虧這時候不是秋天,不然他真的和杜甫一個處境了!
粟朗一抹臉爬起來,推開門一出來,就看到自己妹妹“哼哧哼哧”端著大半盆水往外走,小身子晃晃悠悠的,看起來馬上就要摔倒了。
粟朗一個箭步跑過去,大手趕緊接過那盆水:“你個小不點,端這麼大盆水也不怕摔了。”
說著,他幾步走到屋門口,把水用力朝外一潑。
綿綿“哼”一聲:“我是在幫媽媽做事。”
說完,綿綿皺著小眉頭一臉的愁:“屋裡一直在漏水,媽媽都要找不到東西接了。”
粟朗皺了皺眉,想想他屋裡的情況,再看看堂屋裡也都是各種接水的鍋碗瓢盆,就知道爸媽屋裡的現在是啥樣了。
他跟著綿綿進他爸媽屋,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綿綿利落地爬上床,坐在床上唯一乾爽的地方,望著床角露雨的地方,看著那雨嘀嗒嘀嗒進盆裡。
“小朗,你屋子裡是不是也漏了?我光顧著這屋和堂屋了,你跟我去廚房拿幾個碗。”
“媽媽,沒有碗了。”綿綿在一旁轉過頭說:“廚屋最後一個碗在那兒。”
綿綿指指床頭,還是她去拿的呢。
“這?”
錢春紅臉上露出尷尬,還是家裡太窮了,屋子漏雨,碗也不多。
粟朗沒在意碗的事,他看著屋外眼見越下越大的雨,說:“爸,媽,這雨不知道什麼才能停,屋裡不能一直這樣。”
錢春紅和粟忠國也知道,可是這不是沒辦法改變嘛。
粟朗接收了原主的記憶,知道距和平鎮上有家五金店,裡麵雖然雜亂,但是家用的東西都能買到,比如農家現在常用的塑料防雨布。
現在下著雨,不管是換茅草還是重新蓋瓦片都沒法做,隻能用應急的辦法,在屋頂上扯上雨布。
建新房子前,也得先把房子漏雨的問題解決了。
粟朗問粟忠國他們家屋頂的尺寸,需要多大的雨布,這在蓋房子的時候是量好的。
粟忠國搓著手,黝黑的臉上露出無措:“小朗,家裡……家裡沒錢買塑料布。”
“我知道,我有錢。等我回來再說。爸你先和我說屋頂的尺寸。”
昨天粟朗還沒來得及告訴家裡人他現在有錢了,雖然這錢借來的,但他相信,過不了多久他自己賺這些錢不是問題!
粟忠國看向錢春紅,她從已經掉紅漆的抽屜裡,翻出來一本泛黃的本子:“尺寸在這上麵記著呢。”
粟朗找張紙記下來,往兜裡一揣,披上家裡那件舊蓑衣,戴上他爹的草帽,騎上家裡破舊的三輪車朝鎮上的五金店出發。
五金店大早上下雨天也沒人,不過還好,這廠的主人就住在店後麵。
粟朗和店主討價還價,再用了下同村不知道有沒有出五服的親戚關係,終於讓老板以每泥低了1分的價格賣給了他。
貧窮人,能省一分是一分。
看著粟朗“嘿呦嘿呦”騎著三輪車走遠,五金店老板抹了抹頭上的汗:“粟朗這個有名的混混真難纏,還好他給錢了。”
至於粟朗說的什麼親戚關係,以後他發達了肯定承他的情,他一個字都不信。
*
此時的雨並沒見變小,本來和劉天幾個說好今天去縣城,看來是鐵定去不成了。
不過粟朗到家,發現劉天幾個居然在他家堂屋裡的小板凳上坐著,綿綿和他爸媽坐在另一邊,兩方的氣氛沉默得尷尬。
粟朗一進屋,就打破這好像雙軍對壘的場麵,他看到劉天、王小明五個頓時鬆了口氣。
“朗哥,你可終於回來了。”
那語氣,跟看到了救命恩人不差什麼了。
他爸媽也悄悄放鬆了身體,綿綿搬著小板凳,坐在爸爸媽媽的身邊,離劉天幾人遠遠的。
他們和以前的哥哥一樣,看著太凶了,綿綿最怕這樣凶的人。
粟朗身上已經濕得差不多了,他進屋,雨水順著蓑衣很快在他腳下滴答了一小片水漬。
錢春紅擔心地趕忙讓他去換衣服:“你頭上還有傷呢。”
粟朗不在意地一抹臉:“沒事,已經結痂了。我還得出去鋪塑料布,不換了。”
他看向劉天五個,咧開嘴笑得非常熱情:“你們來得正好,今天我家需要你們幫個忙。”
“小明,你跟我再去借倆梯子,等會兒爬屋頂鋪塑料布。”
粟忠國:“小朗,彆麻煩了,等天好了再弄。”
“萬一雨連著下呢,晚上就沒法睡覺了。”
粟朗拉著小明出去了,他們自己過來的時候,有打傘的,也有穿蓑衣的。
很快,粟朗、小明、李石頭三人踩著梯子爬上屋頂,劉天三個在下麵扶著梯子,順帶幫著遞塑料布,在下麵看有沒有扯歪。
錢春紅擔憂地喊著:“小心點,小心點,下雨了上麵滑!”
綿綿站在堂屋門口,望著在屋頂上忙碌的哥哥和他的兄弟們,臉上露出迷惑。
媽媽說是哥哥的朋友帶壞了他,村裡人也說哥哥和他的朋友不是好人。
可是不是好人的他們,穿著蓑衣在雨天補她家的屋頂,趴在房頂上的他們看起來格外高大,讓她都不再害怕雨了。
那些說他們不是好人的,沒有幫她們家的,有的還會欺負她爸媽,因為她們家窮,因為她有個混混哥哥。
村裡好些人都和小孩說,不要和她一起玩,有的像二狗子那樣,還會朝她吐唾沫,欺負她。
所以彆人都有七八十來個小夥伴,她隻有磊磊和翠翠兩個朋友。
不過她人小嘛,綿綿自信地想,就像媽媽說的那樣,等她長大了,就知道現在不懂的問題的答案了。
“綿綿,看看堂屋哪裡還漏水!”
“好!”
綿綿拍拍屁股站起來,開始各個屋裡跑,給哥哥們當眼報神,她知道東南西北,小腦子轉得賊快,說漏雨的地方,比錢春紅說的都準確。
這讓粟朗他們能快速調整好塑料布的方位,確定有沒有遮好屋頂。
“嘿!朗哥,咱妹妹報位置真準!”
李石頭忍不住誇道。
粟朗:“那是我妹妹。”
李石頭“嘿嘿”一笑:“都是兄弟,你妹妹不就是大家的妹妹,是吧,小明?”
王小明非常讚同:“是,咱妹妹!”
屋裡漏雨的地方一個個被遮住,等最後一個房間的屋頂遮完,六個被雨水淋得濕透的男人進屋。
錢春紅指著桌子上放的四個碗還有兩個盆:“這是我剛剛煮好的薑茶,你們快喝一碗,彆感冒了。”
“怎麼有碗還有盆啊?”王小明大大咧咧地奇怪問道。
粟朗端起一個盆,混不在意地說:“我家窮唄,沒那麼多碗。趕緊喝,用盆喝還便宜你們了。”
他笑著開著玩笑,說完仰頭喝薑茶,剛一入口,薑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間充斥整個口腔。
然後,粟朗聽到自己媽弱弱地在旁邊補了一句:“那個,家裡沒紅糖了,所以可能味道有點辣。”
這不是有點辣,這是非常辣!
粟朗咬著牙喝完一盆薑茶,沒辦法,他不想感冒。
“這味!”
“我艸!”
“真夠味!”
“朗哥你怎麼喝下去的?”
粟朗麵上一片淡定,好像剛剛咬牙喝的不是他一樣,微笑著說:“還好,沒有很辣。”
“那朗哥,你幫我喝了?”劉天試探著問。
粟朗涼涼看他一眼:“彆辜負我媽的心意,趕緊喝了,感冒了我媽會內疚。”
得了,一群大男人隻能一咬牙一閉眼大口大口喝。打架受傷都沒讓他們臉上的表情這麼豐富過。
很難喝嗎?
綿綿有些好奇,她悄悄跑去了廚房,大鍋裡還剩著一點薑茶,她用勺子舀了點,小心嘗一口。
“呸呸呸!”
她趕緊往外吐,小臉皺成了一團,吐著舌頭斯哈斯哈:“好辣好辣!”
綿綿明白哥哥們為什麼喝薑茶時臉上的表情那麼怪了,真的不好喝!
這雨果然下了一天一夜,不過綿綿晚上睡得很香,因為現在屋裡一點雨都不漏了,被窩裡特彆暖和。
翌日一早,綿綿穿好衣服從屋裡跑出來,天已經晴了,一股清新的雨後的味道撲麵而來。
綿綿快樂地歡呼一聲,偷偷穿上爸爸的大膠鞋,在院子的水坑裡踩來踩去。
而粟朗也起來了,他斜倚在堂屋的門框上,唇角微微勾起,看著在水坑裡玩得一臉開心的綿綿。
前世他孑然一身,就算家財萬貫,也沒有一個信任的人,沒事的時候隻能無聊地數自己的餘額。
財富可以慢慢積累起來,但好的家人是上天才能給的幸運,現在他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他覺得自己比裡的福運主角還幸運。
“粟綿綿!你在乾什麼?!”一聲帶著驚怒的聲音在粟朗背後響起。
果然,再溫柔的媽媽,也會被調皮孩子逼成霸王龍。
眼看著錢春紅要跑過去想揍人,粟朗趕緊轉身拉住她:“媽,媽,沒必要,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