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有短暫的時間失去了意識,被強悍的靈流包裹著卷入黃粱秘境之中,有些像是神魂離體的時候,她在純白虛無之中的感覺。
等到花朝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她正趴在一片草地上。
花朝撐著手臂起身,四周景致映入眼簾,她正在一處山坡朝陽處,周圍樹木繁茂草地豐美,山花在清風之中搖曳,遠處一汪瀑布仙子白練一般傾天而落,陽光折射出的光線刺目炫麗,花朝眯了眯眼睛。
而後她收回視線,四外環顧了一周,沒有發現熟悉的身影,花朝起身,在山坡上舉目四望,表情有些迷茫。
這裡的環境安適,景致盎然,但是除了花朝之外,目所及一個人都沒有。
秘境之中不可能真的安逸,越美的地方可能越危險,花朝不敢大聲叫嚷,她甚至沒有從她蘇醒的這片山坡離開,隻是從儲物袋裡麵摸出了弟子通信玉,然後催動……沒有反應。
花朝的表情凝重了起來,她聯係不上門中弟子了!
花朝又嘗試了幾次,接的都是武淩和師無射的密令,但是通信請求發出去,宛如石沉大海。
花朝還是沒有輕舉妄動,雖然她心中已經翻江倒海,但是這會兒她摸了摸儲物袋,因為裡麵的東西還算充盈的原因,她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花朝上輩子也參加過幾次秘境曆練,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但是她記得很清楚,危險等級特彆高的秘境,仙盟長老們會直接設置傳送密令,每一個弟子發一塊曆練牌,遇到難以抵抗的風險,隻需要催動玉牌,就能夠形成一個小的傳送陣,直接傳送出去。
這一次仙盟長老並沒有分發曆練牌,顯然這個秘境的危險等級並沒有達到需要隨時傳送的程度。
可是無論有沒有曆練牌,隻要是秘境曆練,仙長們大都會把同門弟子傳送到一個地方,幾乎沒有分開的可能……畢竟曆練的宗旨不僅僅是鍛煉弟子個人修為和能力,更多的是要訓練團隊合作的默契,凝聚門派弟子們之間同進同退同生共死的意識。
怎麼會把一個宗門的弟子分開傳送?
花朝上輩子根本沒有遇見過這種事情。
花朝想到了師無射在傳送之前那個抓著她的驚慌眼神,後知後覺脊背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糟糕了!
她這些天隻顧著繪製陣盤,準備進入秘境的東西,上輩子她沒有來過這黃粱秘境,花朝萬萬也沒想到,這黃粱秘境的傳送,竟然是會將各宗弟子打散的!
上輩子謝伏同她提起黃粱秘境之中的一些事情,也沒說過同門會被打散,他和大師兄是在一起的啊!
花朝一時間急得不行,她現在不知道隻身被傳送到了什麼地方,看不見的危機才是最危險的,她能活著走出這裡嗎?
大師兄呢,大師兄怎麼辦?!
難道重生一次,她還是無法阻止一切發展,要眼睜睜看著大師兄去死嗎?
不行。
不行!
花朝抱著頭蹲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須儘快找到大師兄的方向。
可是如果通信玉都聯係不到,那她怎麼在這偌大的黃粱秘境之中尋找大師兄。
花朝有些暴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突然她想到了什麼,連忙起身,去翻自己腰上的小袋子。
這個是大師兄給她的,大師兄說能保護她,說不定是什麼符篆玉佩之類,上麵如果殘留著大師兄的氣息,花朝能用靈紋小人追蹤。
花朝趕緊把小袋子打開——但是等到把大師兄給她的小袋子打開了之後,花朝確實感知到了大師兄的氣息,用於追蹤完全夠了,但是花朝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張人形的替身符,鼻子一陣陣地泛酸得厲害。
她以為大師兄隻是封入了其中一招劍招,劍修的劍意和劍招都是可以封在某些器物甚至是符篆之中送人的。
大師兄給她封了個絕技,花朝就很開心了。
但是她真的沒有料到,大師兄竟然是給她偷偷繪了替身符。
這東西等於武淩用不可預料的傷,甚至是命,給她換了一次逃生的機會。
花朝蹲在山坡上麵,手捧著替身符,擦了擦麵頰上滾下來的眼淚。
其實重活一世,花朝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冷硬的不像她了,她用四百年的光陰,將自己的心耗成了枯木,現在能夠打動她的,隻有這樣純粹的感情。
她要去找武淩,就算出師未捷,死在這個秘境之中,她也絕不會後悔。總比死的毫無意義心如死灰要好多了。
她眼中因為和同門分到不同地方的慌亂,都被眼淚衝洗得乾乾淨淨。
流過淚的眼睛泛著微紅,明淨如秋水,花朝麵上甚至是帶著一些笑的,她借用這張替身符,很輕易定位了武淩所在的方向。
然後她又祭出了鳳頭小舟,繪製了一些靈紋小人,驅動小人上了鳳頭小舟,給她探路。
此間山水清秀,風和日麗,但是花朝走得謹慎無比,步步為營。
花朝深知自己實在是太弱了,幸好來自天生弱小的生物的直覺,讓她一路上躲過了看似平平無害,卻會伸縮捕獵的樹枝,也躲過了幾處偽裝成草地的蟲群。
但是因為花朝過於謹慎,她行路的速度實在是不快,眼見著天色快要黑下來了,她還未走出這方山清水秀卻危機四伏的地方。
這裡實在是太大了……不過她也順利跨過了三座山。
樹木開始變得越發濃密,越來越多看似尋常的樹木,會在枝葉被觸動的時候,突然發起攻擊。
花朝在金烏西沉之前,遠遠看到一頭在草地上悠閒吃草的牛,被驟然暴漲的樹藤纏上,活活勒死,而後竟是拖入了那棵大樹的樹洞之中,徹底被吞沒成為了養料。
而那樹木在吞了一頭牛之後,枝葉越發亭亭扶疏,鮮嫩欲滴。
花朝更加小心,每走一段,都要繪製靈紋小人探路。
隨著天色將晚,花朝消耗了不少靈石,靈力也見了底,她知道自己不能走了,她需要找個地方休息。
一路上花朝一個人都沒有遇到,這沒有讓她慌亂,反倒是讓她安心,以她這樣低微的修為,若是獨身一人遇見了其他的宗門修士,反倒是危險。
花朝最後尋了一處山崖邊,又查看了一下武淩的方向,便決定在此落腳。
她確認過周遭沒有那種攻擊人的變異樹,不會遭到襲擊,而這樹林穿越的時候有多危險,現在穿越出來待在樹林邊上就有多麼安全。
四周變異樹環繞,前麵便是山崖,這裡算是一個天然的落腳屏障。
畢竟能活著穿越樹叢的活物,花朝除了自己還沒見到其他的,連飛鳥都不在林子裡安家。
她放置了隱匿身形的陣盤,又從儲物袋裡麵掏出了一個毯子,把自己一裹,便幕天席地地躺在了地上。
膽戰心驚的一天過去,周遭隻餘起此彼伏的稀疏蟲鳴,花朝不由想,這大概是前世今生,第一次自己經曆如此驚險的境地。
實際上她並沒有她一直以為的那麼軟弱無能,她也可以不靠著依靠誰,在危機重重的秘境之中毫發無傷地自保。
花朝看著漫天繁星,這秘境之中是盛夏但是外麵已經是深秋十月。
花朝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終於確認,今天是十月二十三,馬上要進入十一月了啊……往年的十一月,清靈山都該下雪了吧。
花朝熱切地期望,他們能趕在大雪封山之前,回到山中去過年。
她已經好多年都沒有在門派之中過年了,花朝回味她前世一聲,走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了,自然也失去了每年年底想要同家人慶賀的樂趣。
後來做了禦霄帝後,後宮之中每年的宴會,都是她最難過的時候,她甚至沒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她當年和謝伏在妖族一起被抓到水牢之中,活生生泡壞了身子,吃了什麼補藥都沒管用。
不過幸好她和謝伏沒有孩子,要不然她怕是連死都不敢死。
花朝看著星星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就爬起來打坐,修煉。
花朝特彆想要睡上一大覺,她為了繪製陣盤,已經好多天沒有睡覺了。她熱愛睡覺。
但是她不敢,她明天要繼續趕路,她甚至不知道武淩會在什麼時間死去。
她必須儘快和武淩彙合。
花朝頂著月華盤膝打坐,陣盤隱匿了她的氣息和身形,陣盤陣法罩住的地方,形成了一層無形的屏障,有蟲子爬到了陣法邊緣,卻無論怎麼努力,也越不過屏障。
花朝將靈氣在周身運轉了兩個大周天,靈氣恢複了大半,這秘境雖然危機重重,但是能夠令普通的樹木都產生變異,吸食血肉,足可見這裡麵靈氣的旺盛程度。
花朝又奢侈的用靈石擺了一個小型的聚靈陣,吸收起靈氣來更是事半功倍。
花朝稍稍喘息,有點餓,給自己施了清潔術,從儲物袋裡麵抓了一大把糖出來,一股腦都塞嘴裡,然後咯吱咯吱的咀嚼。
甜膩在舌尖炸開,花朝愜意地眯了一下眼睛。
糖就是她生命的源泉,比靈氣還讓她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