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靠著師無射吃了好幾個赤舌果,心緒稍稍平複,這才側頭再度看向他的臉,問道:“九哥,你的臉是怎麼受傷的?”
師無射偏過頭,看著花朝問:“很醜嗎?”
花朝含著一顆赤舌果愣了一下,又笑了。
“你還在乎這個?”
花朝竟然生出了一點調侃他的心思,也是一種變相的安慰,說道,“九哥又不是靠臉在門中穩固地位的,你是司刑掌殿,沒這道疤,弟子們見了你就已經噤若寒蟬,若是再有這一道疤,見了你那不是屁滾尿流了?”
師無射看著花朝,一雙邪飛的眉目,原本偶爾神色柔和下來,斜眼看人是十分狐媚的,但是因為橫貫左眼的三道抓痕,整個人更添了幾分戾氣。
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鋒銳。
花朝側頭,眉眼彎彎,雖然言語是調侃,但是眼中儘是溫暖笑意。
她不太在意師無射臉上有沒有傷疤,畢竟師無射不是像謝伏一樣靠臉混的人。
師無射見花朝這樣,也勾了勾唇,他伸手給花朝抹了一下嘴角一點赤舌果的汁水,然後低頭,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若是喜歡這疤,我便留著。”
花朝頓時被口中的甜水嗆了一下,連忙擺手道:“那不至於不至於……等到回山,我讓爹爹給你煉製美顏丹,我爹爹在這方麵可拿手了,他自己就愛臭美,總吃。”
師無射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花朝。
花朝被師無射又一打岔,還是沒能問出他的臉是怎麼受傷的,兩個人又聊起了這些天遇見的邪物。
花朝經曆的師無射差不多都知道了,師無射用最簡練的語言,在跟花朝形容這些天他們的遭遇。
“先是遇見了一種長得像豬的妖獸,境界越高,出現之後帶起的旋風越大,一些低階的修士會被直接卷走,高境修士能在旋風卷入地底或者河流之前,破風而出。”
師無射道:“僥幸沒有中招的弟子,隻需要儘快殺了妖獸便好。”
花朝思索了一下,在腦中搜索關於各類妖獸種類,她前世真的看過很多很多的書,長得像豬,又能帶起旋風的——難道是聞獜?
“是不是黃色的身體,白色的頭和尾巴?”花朝歪頭問師無射。
師無射點頭,“是,你知道?你也遇到了?”難道他搜魂的刀宗修士,記憶展示的不全麵?
師無射緊張抓住了花朝的手腕,心中一陣陣後怕。
分彆短短六天,他隻覺得恍如隔世,看著身邊高境修士低境修士,被巨輪碾過的蟻群一般,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師無射每時每刻,心中都在害怕,在刀絞一樣的難受。
他早知道清靈劍派得罪了刀宗,此次清靈劍派又沒有仙長坐鎮,進入秘境之後會被打散,但是他並沒在乎。武淩猜到了,也沒有在乎,曆練本來就是死裡求生,修士修煉,誰又不是與天爭命?
不身臨險境,不在生死的邊緣頓悟,又如何超脫生死成長起來?
這次曆練,連個曆練牌都沒給,他們全都以為,這新秘境,隻是尋常秘境,算不上多麼凶險。
且師無射早早便有準備,他將自己的頭發編入了絲絛,讓花朝隨身帶著,這樣他們就能分到一處。畢竟仙盟因為刀宗再怎麼打散清靈劍派,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將一個人分成兩半兒。
花朝帶著他裹著部分神魂的頭發,自然是會被傳送陣默認為一個人。這樣他就能近身保護花朝,讓她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去曆練,沒有危險,還能有所精益。
師無射隻是沒有想到,花朝會將絲絛玉墜作為護身法器,轉贈大師兄武淩。
還好,還好。花朝沒有被旋風卷走,也沒有死在妖獸的爪牙之下,還好好的。
“我沒有遇到聞獜。”花朝說,“我遇見的是一些境界不高的妖物,不算太難纏。”
花朝感覺到師無射抓著她手腕的手掌用力,也感覺到了他的緊繃,側身拍了拍他的手道:“無礙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和謝伏分到了一起,他有欺負你嗎?”師無射鬆開花朝手腕,麵色冷厲,他沒有在那兩個刀宗弟子的記憶之中,尋找到太多花朝和謝伏之間的互動。
最多的就是傍晚他們一起驅趕宮殿地下的妖獸的記憶,但是師無射不信謝伏不招惹花朝。
他本就是個無恥之徒,在秘境之外便是百般糾纏花朝,花朝和他分在一個小境,他怎麼可能放過機會。
師無射心中還有些說不上的酸,憑什麼他準備萬全,卻也還是陰差陽錯地和花朝分離,謝伏竟那麼幸運和花朝分到一起?
師無射搜魂的時候,發現了謝伏對同門見死不救的事情,他暫時沒有告訴武淩,因為武淩現在忙著檢查各宗弟子異樣。
他還發現了花朝被刀宗的少掌門欺辱,隻是少掌門已經死了,師無射的悶氣無處可發。
花朝總算找到告狀的機會了,對師無射道:“欺負了,他不讓我去找同門,還對門中修士見死不救!”
師無射聞言冷哼一聲,道:“你放心,他會付出代價的。待回了門中,進了司刑殿,他彆想站著出來!”
花朝“嗯嗯”猛點頭,是該讓謝伏好好吃點苦頭體會下做人的不易。就是那之前還要多取一些他的血來緩解疼痛才好,她才不和他一起受罪。
花朝和師無射湊在一起說謝伏的壞話,說著分彆的這些天,他們各自遭遇的一切。
花朝聽著聽著,又道:“九哥,你說各宗之間離心離德,有時候商議好的對戰方式,還是會有人臨陣反水,反助妖邪?”
“是的。”師無射想到各宗弟子原本商議好的策略,不知為何在緊要關頭,總有一些弟子失心瘋一般,帶著其他修士乃至同宗同歸於儘,眉頭擰起。
“我和大師兄都懷疑隊伍裡麵混入了妖邪,但是每天晚上,大師兄都會挨個弟子接觸,以坤陽符文印辨認,可疑的人甚至會探入靈台識海查看,無一例外,都無異常。”
花朝越聽越覺得熟悉,坐直了一些,看著師無射道:“你們有沒有遇見鳥人?”
“什麼?”
“就是生著翅膀和羽毛,卻生著人臉還能飛的東西,”花朝指著這大殿之中的壁畫道,“就是長那樣的。”
師無射側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壁畫,搖頭道:“沒有。”
花朝皺眉,這黃粱秘境,上一世她沒有進來,都是聽來過的謝伏說的。
他確實在這秘境之中收服了羽人族,而師無射說的這種情況,很像是羽人族在發展眷族的手段。
悄無聲息地寄生在修士之中,無論陣法還是驅邪的手段都無法檢測,必須是用多種手段聯合,才能看出一丁點端倪。
花朝想到上一世謝伏因為得到了羽人族,在各宗之間埋了無數的釘子,最厲害的時候,更是不出門,便知天下事,連得道的推演修士也難以相比。
到最後羽人族群遍布天下,那些進入修士身體的寄生蟲,隻要不被催動,就根本無法察覺,可一旦被催動,就是最好的棋子。而花朝到最後,也沒能研究出寄生的條件,這種決定天下大局的私密手段,謝伏並不會主動和她說。
謝伏還曾經以這種寄生蟲,控製了一整個國家的皇室。收服羽人族,是謝伏合並三界邁出的最重要的一步。
“怎麼了?不要皺眉。”師無射伸手,用一根手指在花朝的眉心搓了幾下,把她緊擰的眉撫開。
花朝思緒一下就斷了,隻感覺師無射手指滾燙,燙得她眉心一陣酥麻。
她輕咳了一聲,沒敢去和師無射對視,重聚的時間越久,她已經發現師無射看她的眼神越發熾烈了。
而且這種熾烈和從前也有些不太一樣,之前師無射的眼神總是侵犯感強烈,但是現在除了侵犯感,還多了一些柔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