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呼吸斷斷續續,指節用力扣著破舊的窗扇。
她腰身被壓得向後彎起,整個人似一張被壓到極限的弓,仿佛隻要一鬆手,就能跌落高台。
但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她被掠奪了氣息,也侵染了師無射的氣息,她的滾油裡麵被澆上了思緒的冷水,卻並未能夠阻止升溫,而是呼地一聲,燃起了衝天的火焰。
她發現自己竟然是需要宣泄的。
那種情緒被極端的控製和壓抑過後,泄洪一般地釋放。
她腦中閃過這麼多天的恐懼和壓抑,她甚至想起了殺人的時候那種心悸的感覺,竟是如此刻動情異曲同工;她還想起了上一世的許多事情,包括後來和謝伏之間曲意逢迎的床笫之事,都是令她壓抑和沉鬱的。
但是這些沉鬱,正如滾油裡麵濺落的冷水,在師無射四處遊走的大掌之中被點燃。
“砰!砰!砰!”像煙花一樣絢爛的綻放。
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次,你抱著的,是你正想要的那個人?
花朝呼吸亂得近乎窒息,她仰著頭,腦中一片空白,隻剩下炸裂的焰火。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吻。
兩人唇分,彼此唇色便成了漆黑夜幕之中唯一的豔色。
花朝扶著窗框,毫不躲避地看著師無射,看他精壯的身軀、看他被長袍緊束的蜂腰長腿、看他狐媚微眯的眉目,也看他眼中濃化不開的情愫。
花朝似夢遊一般,聲音迷離地問:“為什麼這麼喜歡我?”
花朝也是和師無射親密之後,才知道原來喜歡和愛,像一種無藥可救的傳染病,你能夠真切地感覺到並且被傳染的。
不用去猜、去找、它就赤.裸裸,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予取予求,源源不絕。
花朝從上一世便一直在疑惑一件事,為什麼師無射會喜歡她。
他們分明沒有多少交集,而一見鐘情,隻是佛家所說的著相。
花朝在等師無射的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想聽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但是她想聽師無射說說。
師無射頓了片刻,用那雙盛滿情愫,能將人溺斃的眼睛看著花朝,卻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
他隻說:“就是喜歡。”
他說了之後,便再度吻來,但是花朝卻因為這句話,再難投入。
她想到了這世界是話本子的事情,難道師無射就注定會喜歡她,喜歡的死去活來嗎?
花朝閉著眼,微微蹙眉,師無射一直觀察著她,察覺到了她情緒變化之後,停下來,鼻尖慢慢貼她,一下一下,問:“怎麼了?”
花朝沒回答,師無射湊近她,抱緊她,讓她感受自己。
花朝卻道:“算了……”
她控製不住地想,若一切都是注定的,是劇情的安排,那如果她沉迷下去,等到蓮花開了,她掙脫了劇情,師無射還會愛她嗎?
花朝推開師無射,想要下地,師無射卻單手圈著她,垂頭看著她的臉,仔細分辨她的情緒。
他分明能感覺到她的熱情。
師無射眯眼,看著花朝仰起頭,卻了無生趣一般閉合的眼睛,他莫名覺得她很悲傷,想要她開心。
師無射低頭又用鼻尖在花朝臉上蹭了蹭,然後將花朝從窗台上拉得站在地上,而後半跪下,仰頭伸手摸了摸花朝的臉。
花朝莫名其妙,心中眼看著便要鬱結一片。
她總是這樣,前怕狼後怕虎,做錯一次選擇就止步不前。她用四百年嘗夠了情愛的酸甜苦辣,現在怎麼還敢重蹈覆轍?
她垂頭看著師無射跪下,心裡還是一片紛亂,根本沒弄清楚他想做什麼。
直到師無射鑽進她的裙擺。
花朝猛地瞪大眼睛,隔著衣袍按住師無射,轉身後退了好幾步。
什麼狗屁的劇情和對未來的焦灼對錯,全都嘩啦啦得粉碎。
花朝一連踉蹌好幾步,靠在不遠處另一個窗戶邊上,手還按著自己的衣袍腰帶,見鬼一樣看著師無射。
師無射神情平靜,還半跪在地上,側頭看向逃跑的花朝。
他肩甲筆挺,發冠肅整,眉目威嚴,脊背鬆直,他這樣跪在那裡,像是在聆聽尊長的教誨,在習以為常地接受一個帶弟子曆練的任務。
任誰來了也看不出,他剛才在乾什麼!要乾什麼!
花朝實在是被他嚇著了。
在她的意識之中,男子應頂天立地,不可欺不可辱,謝伏都算是其中特立獨行的,能夠隱忍蟄伏,謀定後動。
而這等堪稱下賤的,伺候人的行為,莫說修真界隻有以藥物硬催化出來的妖寵才會做,就算人間,為奴者被逼迫如此,也會不堪受辱觸柱而亡。
花朝上一世處理了不少這種陰私的汙穢事,還幾番不顧謝伏不悅,硬要謝伏頒布法令,不許九霄殿售賣令妖寵化形的丹藥,正是見不得那些靈智不全卻生了一副人樣的妖寵被折辱踐踏。
花朝總忍不住感歎,能想出這種方式宣泄的人,實在喪心病狂。
但是……但是師無射他怎會如此?!
“你快起來!”花朝聲音都變調了。
她自問絕無折辱師無射的意思,情不情愛不愛的都是你情我願,這種事情她也沒那個能耐逼迫師無射為她做啊。
花朝腦子裡麵都攪成了漿糊,她瞪著一雙要飛出來的眼珠子,眼睜睜看著師無射緩緩起身,表情似乎還有些……落寞?
他給自己施了清潔術,站直了又是那副司刑掌殿端持肅冷、不可攀折的模樣,一步步走到花朝麵前。
花朝簡直覺得自己剛才出現了錯覺。
結果師無射開口便問:“你不喜歡?”
花朝:“……”
“你,你你你……”花朝磕磕巴巴,這會兒倒是不糾結什麼劇情使然了,狗屁劇情再怎麼厲害,也不能厲害成這樣吧……師無射上輩子好歹是魔尊大人啊。
花朝你了半天,氣若遊絲說了一句:“何至於此啊……”
再怎麼喜歡,難道連男子尊嚴都不要了?
師無射卻伸手抱住了花朝,低頭用俊挺的鼻尖蹭她,聲音還是低雌好聽,穩重如山。
可說出來的話,殺傷力足以讓一個花朝一擊斃命。
他哄著她,說道:“我知道你想,我幫幫你吧?你不喜歡嘴,我用手。”
花朝又被師無射揉進懷中,腦中卻像是經曆了一場裂天崩地的雷劫。
師無射習以為常的態度和自然地討好,將花朝過往觀念,震碎了一遍又一遍,再在嗡鳴轟隆的“雷劫”,巔峰之時刺目的白光之下——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