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伏這次是真的有些愣了,他當真看不懂花朝。
難道她回心轉意了?
謝伏看向師無射。
師無射麵無表情盯著他手裡的東西,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表現出嫉妒。
因為他知道謝伏的生死確實重要,他和花朝的命是連著的。
到最後,連師無射也給了謝伏一件防身的披風,上麵繪製著出自司刑長老之手的守護符文陣,赤金盤臥在披風上,竟是一件中品法器。
謝伏:“……”你有毛病?
這披風是師無射平時穿的,現在給他披著,還係在了脖子上,謝伏直朝後躲,看著師無射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被奪舍的變態。
師無射也不多說什麼,隻道一句:“彆死。”
謝伏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想把披風解了甩回師無射臉上,但是架不住他確實缺一件護身法袍。
他不會做坑害自己的事情,因此咬著牙收下,繃著臉擠出一句:“謝二師兄。”
“嗯。”師無射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要被送入狗肉酒館的野狗。
一行人迅速商量好了,就開始行動。
謝伏最先帶人離開,他悄無聲息帶動寓鳥群,去引妖獸。
而其他弟子被花朝分彆編入誅邪陣,所有陣盤都被拿出來用上,在謝伏將妖獸引來之前,分批埋伏到相應的地方。
十一月十六,黃粱秘境之中月亮圓得如同銀盤。
清輝自夜空揮灑無度,將整片山林籠罩在其中,四野沉寂。
很快,這沉寂被一陣地動山搖打破,數不清的各種妖獸,如同遭遇了驅趕一般,朝著這一片靜謐安然的湖邊狂奔。
其中不乏很多大型妖獸,還有振開翅膀如陰雲一般的巨禽。
隻不過想象之中的慌亂並沒有發生,在那些妖獸猶如過境狂風一般席卷而來的時候,以太虛長老為首,各宗弟子俱是一臉沉肅地站在湖邊。
他們麵上俱是一模一樣的表情,他們很顯然不是沒有準備。他們沒有任何人去尋找白天才剛剛重聚,夜裡便已經消失的同門。
他們井然有序地迎接著花朝他們所謂的“突襲”。
誠如花朝所料,他們的聚集根本瞞不過這些人。
這也佐證了這片土地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為羽人族而服務的事實。
妖獸急奔引起的地洞,黑壓壓的寓鳥伴著巨鷹在天空之中列陣。
圓月被一點點侵蝕,黑雲一樣的獸群衝向肅立在湖邊先前還沒有任何異樣,現在卻整齊劃一如木偶的修士們。
“列陣!”為首的太虛長老終於揭去了白日慈和的麵皮,本該因為肅正長相威嚴的麵色,此刻在陰暗深林之中,顯得格外陰森詭譎。
“找死!”
他身後各宗弟子們聞聲列陣,太虛長老也從袖口之中掏出了太極盤。
各宗弟子的陣法不儘相同,但是威力皆不可小覷。很快跑在最前麵的一批妖獸,便已經被各宗弟子絞殺殆儘。
謝伏乘風而行,隱藏在一種妖獸之後,他眉目間透出森寒,黑夜和妖群掩藏了他身上散出的異樣氣息。
“遭了,是太極八卦盤!”同為天象門的法修風棲原見狀道,“此乃太虛長老的本命法器,以天地為基,繪製了太極八卦陣,可呼風喚雨,令地裂山崩!”
花朝盛著鳳頭小舟,漸漸自樹叢升起,聞言語調輕飄道:“不慌,我們也能呼風喚雨。”
她聽上去真的非常勝券在握,仿佛跟一群低階弟子誅殺一個元嬰,是多麼容易的事情,連八卦盤也不放在眼中。
但實際上她嘴裡喊著上,心裡想的是,隻能硬上了,乾不過也得乾,不然還能怎麼辦?
剩下的就交給天道吧。
她在感情上總是進退維穀,腦子不清楚,但是在乾事兒上,從來不會退縮。
就像她想要做仙女,便真的端了一生的仙女架子。
她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執著程度,連謝伏也會無奈妥協。否則上輩子也不能跟著謝伏參政,也不至於還有一群她的仙門擁護者悄默聲地聯係她,要她反了謝伏自己當帝君。
說起來花朝現在想想那些要她反謝伏的宗門仙首們還想笑,她哪有治世之能?更無謝伏的奇詭心機。
她有的,隻是上一世死啃硬吞的一些古籍知識,和涉及族群平衡上麵屢戰屢敗的經驗。
就如同此刻,她看到太虛長老手裡的太極盤,還真想知道,她上一世廣為推行的五行誅邪陣到底能不能敵得過這太極盤!
謝伏已經壓過來,他們下一步便是要將這些提線木偶一樣的弟子們,同太虛長老分開。
花朝立在鳳頭小舟之上,小舟上罩著層層疊疊的防護陣,她正踩在所有五行誅邪陣的陣眼之上,畢竟整個隊伍裡麵,隻有她一個人擁有雜亂得令人發指的五靈根。
但是五行誅邪,正是花朝所創,她創立陣法的初衷,就是來保護她自己這個弱雞。
因此她抬起手,喊了一聲“火來”的時候,那種天下眾生唯我獨尊的氣勢是很足的。
主要她看著謝伏統領三界也看了很多年了。
臨時模仿一下,純粹是為了鼓舞士氣。
她話音一落,布置在她左側的火陣立即啟動,模仿的竟是聞獜的旋風,平地而起的旋風火,自太虛長老他們身後裹挾著帶電閃的攻擊符篆,燒了上去——
正當這時,“嗡嗡嗡嗡嗡,”重重疊疊的五行誅邪陣同時開啟。
被謝伏的寓鳥群遮蔽住的光,在這一刻自地底拔地而起,迸出了絢爛無比的五行之色。
斑斕光亮令整片天地猶如被一個美輪美奐的幻境穹頂套在其中。
太虛長老愕然轉身,他才撥動太極盤,掃向謝伏帶領的天際寓鳥群,欲要將寓鳥羽翅打濕令其墜落水浪,便立即被旋風火卷入其中帶到遠處了。
水火不容,嫋嫋青煙自幽林盤旋彌散,如同晨起之時的山中空翠。
“爾敢!”
太虛長老立刻轉頭要對付花朝他們的陣法,但是就在這時,花朝禦舟而逃!
她身邊跟著的一眾弟子,才剛剛撐起五行誅邪,就全部拔了陣旗,跟著花朝身後有秩序地逃離。
師無射和武淩乘風在半空之中,利用蛟骨刀和劍影編織出了密密麻麻的刀劍陣,為他們逃跑爭取時間。
太虛長老竟是一愣,而後麵露鄙夷之色,抬手繼續撥動太極盤,洶湧雷點朝著眾人追擊而去。
雷電粗如巨柱,簡直堪比小型進境劫閃。
太虛長老又緊撥陣盤,接著地麵寸寸裂開,正中央如一張深淵巨網,將花朝他們腳下所有逃路封死。
而那好雷點接觸到了刀劍陣,滋啦啦霹靂閃爍,火樹銀花般在半空炸裂開來。
太虛長老乃是元嬰修士,就算不是修煉刀劍這種擅攻擊的武器,也一樣能摧山崩海,不容小覷。
那雷電竟是卷著刀劍陣,強勢越過眾人再度滋啦啦襲來——
眼見著直抵眾人背心,太虛長老麵上露出輕蔑神色。
而花朝這時候突然扭轉舟頭,她身後的弟子也忙而不亂,緊跟著她的停駐變換了方位。
花朝對著處在她右側被兩個弟子抬著的吉良道:“水來!”
吉良雙手迅速結印,他雖為妖寵之子,卻是海蛟之後,操控起水來得天獨厚,他從前被欺辱被追殺,都是躲入水中。
再加上有花朝布下的陣法輔助,他們又正好懸停在水麵之上,吉良結印壓下,滔天水幕衝天而起,極速湧向了那襲來的飛光閃電。
“滋滋啦啦!”火光炸天。
雷電金屬加上水,整片天地爆出了刺目的炫光。
就在這時,木靈根薛玉山,結印壓在師無射身後,為他隔絕雷電,師無射抬手對著猶如巨柱一般瘋炸的雷電一勾,蛟骨刀卡啦啦在爆裂的雷光之中拚湊成一條銀龍一般的長鞭。
師無射抓住鞭子把手,拉住了長鞭去勢,運轉靈力灌注鞭身,扯著反向朝著那太虛長老抽去——
電光照亮半片樹林,以劈天之勢翻轉抽向其主人,武淩似乘電而去的仙人,周身爆出靈光,持劍朝著太虛長老刺去。
太虛長老眉梢一跳,卻不以為意,他再度撥動太極八卦盤,長風呼天而至,將武淩生生卷飛出去,也讓師無射的鞭子失了準頭。
“雕蟲小技,受死!”太虛長老再欲波動太極盤,送這些於他來說老鼠一般的小輩去死。
很快他突然一僵,因為劍光遠去,挾著雷電之光的鞭子也偏了方向,但裹覆在鞭子上的水幕卻並未被儘數吹散。
水幕像炸開的水球,“嘩啦”一下,鋪天蓋地朝著太虛長老潑去。
他調動靈力再怎麼快,也快不過緊隨水幕而上的雷電。
那是他自己打出的雷電。
太虛長老猛地痙攣一下,太極盤撥偏了,什麼也沒能打出來。
隻見偏離的長鞭之上的電光,如同百鳥還巢,儘數朝著太虛長老湧去——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老鼠多了也能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