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懿之前並不知道花朝的具體修為,隻聽人說她是個會的東西比較雜的金丹。
修士之間相差一境,便是天差地彆,雅懿從來就沒有把花朝放進眼中過。
而這些氐人的牙齒和指甲都會分泌出一種能夠麻痹敵方身體的毒素,隻要被沾到,就連修士的修為也會因為麻痹暫時喪失。
而等到反應過來之後,肉身早已經被這些氐人給撕扯粉碎了。
花朝被他鉗製住,乃至被他打落都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跌落水中也是瞬間被拖到了水底,雅懿根本未曾想到,花朝竟然還能活著!
他自上而下對上花朝從水中鑽出的帶笑的臉,花朝雖然麵頰上有幾處還在滲血的擦傷,但她身上並沒有任何被撕扯的致命傷。
她攥住了雅懿的腳踝,看著雅懿的表情透著一種和雅懿一樣的癲狂和桀驁。
她就像是從黃泉地獄爬上人間的惡鬼,對著雅懿充滿惡意地笑了下,臉上血水彌漫,她道:“下麵挺涼快的,下來吧仙長!”
雅懿抬手運起靈力朝著花朝攻擊而去,就在這時候,整個容納氐人的池底泛起了刺目的金紅之光。
池水在翻滾之中迅速形成了一個漩渦,花朝不再掩蓋自己的修為,運起靈力和雅懿對了一掌。
“嗡”地一聲,整個空間都跟著震動了一下。
雅懿是個丹修,但好歹是元嬰修為,素來也未曾和人動過手,從未想過他會跟一個小輩對掌鬥法,卻被對方強悍的靈力震蕩得喉間翻滾。
而這裡的震蕩,也帶起了外麵,頂層的拍賣場跟著震蕩了起來。
正在起衝突鬨事的,正是清靈劍派的弟子還有不少九霄殿的。後來到場的刀宗弟子也加入了喧鬨行列。
他們之間並沒有真的打起來,而是按照花朝之前交代的,一直吵鬨不休,要推進拍賣的進程。
而隨著整個拍賣台震蕩不休,主持人神情卻很淡定。
他道:“看來今天的壓軸拍品,已經迫不及待了!”
“下麵就請我來為大家揭曉——”
“下來吧你!”花朝宛如索命水鬼,進境之後她也是第一次同人鬥法,心口滾燙,雙眸都泛起了金紅之光。
趁著雅懿驚愕難言之際,她手上一用力,便將雅懿險些拉倒在池邊。
與此同時水中的漩渦越卷越大,到最後整個池中宛如被卷入海中暗潮。
而水底的金芒大盛都來自花朝這個元嬰期修士親手繪製的傳送陣盤,露出了刺目的真容。
雅懿眼中終於泄出了震驚之外的慌張畏懼,他被花朝這個雜宗小修激怒,正好壓著她來喂氐人。
但是他絕沒料到,花朝竟然根本不是個低階修士,而是元嬰修士!
他瞬間想通了清靈劍派前段時間對外宣稱的兩個元嬰修士,其中並沒有麵前這個小修,看來是清靈劍派想要打各派一個措手不及。
這倒也尋常,那樣的小宗門不靠這樣投機取巧的辦法,弟子們的整體素質又不行,他們還能怎麼出頭?
但是想通了也晚了,因為他已經掙脫不開。
傳送陣啟動,正在把這屋子裡的一切都朝著陣盤裡麵吸取。
在發現雅懿被拉住腳腕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跪地匍匐的酒樓老板,現在正在地上緩慢蠕動,他的目標是門口,但是一直被吸力扯向池子的方向。
雅懿也是個狠角色,眼見著要被花朝拉入池中,他又掙不開花朝的手,當斷則斷,他抬手成刃,竟是要生生斬斷自己的足。
但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花朝笑容擴大,看著雅懿要斷足求生並沒有絲毫慌張。
下一瞬,水中猛地躍起了一個人身魚尾的氐人,張著布滿釘齒的獠牙,伸長了帶著能輕易刨開鯨魚的尖利蹼爪,徑直朝著雅懿撲了上去——
雅懿麵色劇變,原本要切掉自己足踝的靈刃朝著氐人切去。
氐人的腹部被豁開一道口子,細密排列如同鋼甲一般的魚鱗被劃開的聲音刺耳又尖利。
和他的叫聲一樣直鑽耳膜,但這個氐人並沒有馬上撤退,忍著開膛破腹的疼痛,硬生生伸長了蹼爪,在雅懿的臉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血瞬間湧出來,花朝也放肆笑起來。
雅懿覺得她已經瘋了,和這樣的凶獸同在水中,她竟還笑得出來!
但是很快瘋了的人變成了他。
因為第一個氐人族跌落水中之後,很快有接一連三的氐人族躍出漩渦流轉的水麵,全都朝著雅懿撲去。
他們的鐐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全都沉在水底。雅懿目眥欲裂。
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更何況這些氐人根本不是孱弱螞蟻,他們是凶獸,是被隔絕在妖霧森林的另一麵,連妖族也會避諱的一個族群。
這些人將這些比猛虎還可怖的氐人弄上岸,還妄圖將他們變成供人褻玩蠶食的美人,真當他們不會說人話,就聽不懂人言,分辨不了是非嗎!
很快空間裡麵傳出了雅懿淒厲的尖叫聲,他被那些瘋躍而出的氐人抓撓撕咬得鮮血橫流。但是因為身體麻木,根本調動不了靈力。
他被他當作玩意的東西,當作畜生凶獸對待的氐人,生生拖入了池中。
也就是這時,陣盤忽然轉動了起來,徹底啟動。
整個屋子的琉璃壁被映照得五光十色,美輪美奐,如同仙境。
花朝鬆開雅懿,張開來雙臂被任由自己被漩渦卷入其中。
“砰砰砰砰!”傳送陣巨大的啟動力量,讓所有的琉璃壁全都破碎殆儘,整個空間到處都是尖利的琉璃亂飛。
那個被陣法的力量生生拖到了池邊的老板,在亂飛的琉璃碎片之中遭遇了一次千刀萬剮,在尖叫之中血肉橫飛,筋骨錯位。
隨著最後一道金芒卷著池水消失,空間的震蕩停下片刻,隨後又再一次開始。
整個空間隨著齒輪哢哢轉動,緩緩上升。
外麵高台之上,主持人滿臉神秘地請所有修士都坐下,而後等到看台上憑空升起了一個巨型的,被黑布蒙著形狀的物品時,場中的氣氛沸騰了起來。
所有障眼埋名的仙首等的就是今晚的這個壓軸拍品,主持人又介紹了一大堆東西如何的稀有,如何的珍貴,如何美到勾魂奪魄。
誰也沒有注意到黑布上麵已經被鮮血侵透,場中的高境修士就算是察覺了,也隻是更加興奮。因為他們有些人已經知道了這裡是什麼東西,他們甚至還在仔細品味這血腥的味道,心中感歎不愧是氐人族,和人族最接近,連血液的味道都一模一樣。
而後主持人把所有人的胃口吊到了巔峰,這才命人猛地拉來了黑布——
場中沸騰之音戛然而止。
同時在阜康國的皇城郊外,一陣金芒閃過,而後懸浮在半空的巨型陣盤,如同一個喝多的巨人大張著口,將它在另一處空間吞吃入腹的東西一股腦地傾倒出來。
嘩啦的水聲,伴隨著琉璃碎片叮當作響,氐人發瘋的尖叫,還有雅懿崩潰驚恐的嗚咽。
花朝被陣法噴出來,摔在地上就開始笑,笑得像是得了失心瘋。
她真是沒有料到這麼輕易就得手了,上輩子她的經驗加上這一世再也不會停滯不前的修為,她仿佛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
哪怕是在這樣嚴密而盛大的酒樓,將一個元嬰期的修士和一群氐人帶離。
她躺在那裡,身邊就是撲在雅懿身上撕咬的氐人,他們像正在進食的猛獸,縱使長得足以迷惑眾生,但如此瘋狂的樣子此刻根本毫無什麼美感可言。
反倒有種怪誕的恐怖。
但是花朝一點也不怕,她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看著今夜星月繁茂,像是在看她曾經渺如星辰的一生。
她生出了一種乾坤博大,不及她心胸廣闊,身如清風天地任她搖曳的疏闊和豪邁。
她像是融入了世間萬物。
她剛剛進的境界,竟然在這種堪稱狂妄的心境之下,隱隱有動搖再進之意。
花朝感覺自己再躺一會兒就能原地飛升成神。她覺得自己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逆轉山河日月,撥動星辰軌跡。
直到她被一雙大手揪著衣領子,像拎小雞仔一樣從地上薅起來。
直到那雙美麗得她做夢都癡迷不已的狐狸眼,貼著她的眼睛瞪著她怒吼道:“我說了等我,你是不要命了嗎!”
師無射眉目淩冽無比,看上去簡直比正在吃人的氐人族還要可怕,一下子就把花朝亂飄的思緒,活生生拉回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