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冥夜大長老和玄思長老知道方征真正的心思, 肯定就不會感動於他話中未儘的“犧牲太多”的意思。然而此刻他們隻覺得很過意不去。
“不知怎麼才……”
這三年, 方征要藥, 要物資,他們那是有求必應。他們更怕方征會離開這個部落。多好的一個戰力。
方征伸出手:“那套針借我看看。”
這個“借”字很危險,方征之前借了頭犀牛角, 一直沒還,玄思長老旁敲側擊時,方征說:“研究那玩意很花時間的。”也沒說多久還。
方征可不覺得自己占便宜, 他教了這些人多少東西啊, 偶爾拿點動物器官去研究硬度又怎麼了, 他可不是聖人。
玄思長老肉疼,僵持著沒答應。方征撇撇嘴,“算了, 我不鑒了,你們隨便處置吧。我敢說那些女人們可喜歡了。她們還沒吃過這一口, 小嫩小嫩的, 不過要小心,我怕藤茅那重量一坐上去他就咽氣了……”
這就是兩位長老最怕的事情,好不容易撿進來一個男的, 要是沒有方征給他們把關,輕易配了婚, 對方又逃跑怎麼辦?要是為了絕後患給他下藥, 讓他像牲畜般鎖在房子裡當精.子庫, 強壯的男性還好說, 這個連風臉色那麼蒼白,沒幾天估計就玩死了。而且冥夜大長老和玄思長老都想了解“星祭者”和祖薑國的更多情報,這個少年還學習過那麼多知識,說不定日後是另一個像方征一樣對他們大有助益之人,舍不得弄傻。
可是他們看得出來,隻有方征在場時,那個少年才肯多說一二。方征剛才出來的那片刻,對方立刻就含含糊糊,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對方輕易看出方征是最說得上話的。這事離了方征還真不行。
“好吧。但那套骨針你隻能借三個月。而且中間我要用針你得還回來。”玄思長老試圖堵住“借”字的漏洞。
“隻借三個月啊,真小器。”方征嘀咕,故意歎了口氣,“算了,就當我善心大發吧。”
方征回頭看到連風那蒼白的模樣——其實連風並不瘦,甚至因為奇怪的大骨架而顯得像個巨人裡的侏儒。但他臉色蒼白,又披著白袍子,就錯覺很脆弱。這和通常意義上的原始男性非常不一樣,真不容易找到這一款的。大概也隻有大國裡的祭祀、巫醫和卜者的弟子中,才能有這種人。
和子鋒……更是天壤之彆。
隨即他醒悟般搖頭,有些生自己的氣,都過去多久的事,怎麼還耿耿於懷那個殘暴的戰爭機器,為什麼要在心裡留姓名,甚至拉出來毫無意義地對比呢?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方征拽著兩位長老出來時,躺在床上的連風,臉上露出一個深邃複雜的表情,既像是迷惘,又仿佛釋然,三分愧疚中,摻雜著七分扭曲。
連風舉起手放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猛地握住又頹然鬆開,無力地歎了一口氣。
方征回到公社裡,裝模作樣一副嫌棄的樣子,問連風:“你體內有傷?”
連風又咳嗽了幾聲,道:“我,我不知道,我昏過去很久了。”
“真是麻煩。”方征轉頭問玄思,“情況怎麼樣?”
他們不會手術,就算器官哪裡病變也沒法通過外科手段。他們隻能通過骨針,測出少年大約是腹部裡有些積水。玄思長老拿出一套主要是雞骨草成分,治療寒濕風痹的草藥讓他內服。
方征看少年的臉色,有些塞淤,還有點類似感染內風寒,可能是在水裡泡太久了。不但需要醫藥治療,還需要食物調養。
方征試著去給連風切脈,他不會岐黃之術,隻是想試試他脈搏頻率正不正常。
但奇怪的是,他摸不到連風的脈息。連風皮膚下麵就跟沒血管和骨肉似的,就一層皮黏在他骨頭上。
這讓方征疑竇叢生,嘀咕道:脈呢?
就算再瘦再沒肉,也不可能沒有血管等其他組織器官啊?連風這身體太奇怪了。
方征搖頭想,算了回去再慢慢研究吧,他吩咐玄思長老:“骨針拿給我,剩下我帶回去治。”
方征數次出去找寶物,收獲頗豐。當年他吃太歲的地下洞窟,是火山通道的一部分,才會如此疏鬆龐大,大部分都坍塌堵塞了,但還是讓他找到了一些殘存的太歲肉。雖然太歲眼被方征吃掉後,它們很難複生,找到的數量也不多,但方征還是儘量都飽了回來,數量也隻夠他一個人吃,他才不讓其他人糟蹋。
如果到時候連風傷勢真的太重,他也自信,忍痛拿出一點寶貝的太歲肉,這小子肯定就被治好了。方征摩拳擦掌地準備把對方挪回自己住處。
方征雖然表麵裝得嫌棄,內心卻是雀躍不已,他走到連風床邊,想把他抱起來,美其名曰“轉移場地”,還是以公主抱的姿勢——
他剛一抱起就差點打了個趔趄,感受到強大的地心引力,怎麼那麼重?方征簡直懷疑他身體是合金做的——不應該啊。方征盯著一臉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少年,對方身體又沒有肌肉,隻是骨架子大罷了。自己力氣不至於這麼個小家夥都……
方征不放心,捉住連風的手臂,懷疑般打量了半天,又捏了幾下。
的確沒肌肉,皮膚下麵連點肉都摸不出來,反倒骨頭硬得跟鐵似的,到底是什麼?
“你體重不對。”方征一臉沉鬱,仿佛是什麼天大事情的嚴肅口吻。
連風乖巧看他,小聲道:“我也不知道星祭長每天給我們吃的東西加了什麼……”
那清秀模樣尤其無辜動人,方征心一軟,心想搞不好吃了什麼東西,骨頭密度特彆大,掙紮著咬牙把人抱起來,脖頸滾落汗珠,深深吸氣用力——
就不信抱不起來了。他方征什麼時候為這些事情煩惱過?
方征為了對抗地心引力付出了艱難的代價,終於搖搖晃晃把連風了抱起來。
在他屏息凝神的時候,連風還好奇問:“為什麼你要把我移過去?”
“因為——我——治得——比——他們——好——”方征艱難憋氣,男人不能輸。
方征搖搖晃晃地把連風抱到自己的房子裡。終於在床上放下來的那一刻,仿佛被大赦般喘了口氣。
方征的房子搭得很大,床也擺了好幾張,他把連風移到一張不常用的床上,給他身上蓋著獸皮拚成皮褥。
方征盯著他:“你都不問我叫什麼?”
連風一愣,垂下眼皮,很乖地問:“您,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