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並不想殺人,而且如果能和部落裡的人達成一致化敵為友是最好的,沒必要現在就結下血仇。所謂攻心為上,方征在這三年處理和有比部落的相處中,對這個時代圖景和人們需求有了更深的了解。
其他入睡戰士們的呼吸都還很淺。有個人甚至沒睡著,睡眼惺忪地坐起半個身子想看怎麼回事,方征如法炮製把他也弄昏過去。剩下的戰士都還沒蘇醒。方征躡手躡腳,加深了他們的昏迷。然後檢視著裝備。
這些戰士都是披掛著護甲入睡。他們穿著獸皮,胸.前有一塊骨製軟甲。旁邊放著三個骨質護麵,和一個黃銅麵具。
這四個人中,有一個人的獸皮稍長,骨甲也有前胸後背兩塊,該是他們的小隊長,有資格帶黃銅麵具。方征比較了一下,身形和這個小隊長還蠻相似,就拔下他的全副衣裝換上,戴好麵具。如果沒有麵具,他還真不敢作此偽裝。
做完這一切,方征拿好小隊長的武器(一支犀牛角打磨的短矛和皮盾),走出了這個乾欄式建築物。外麵沒有看到人,隻從很遠地方傳來一些聲音,畢竟已經是午夜時分。
方征在關押連風的欄杆外看了看,連風一動不動,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看來是睡著了。方征決定先不叫醒他。自己去探探情況。
同樣的乾欄式建築約有幾十個,它們仿佛一圈屏障,建在圍牆下麵。圍牆是石頭和木頭搭建的,最上方是一排木刺,木刺上懸掛著許多已經乾癟的動物屍首,也有人的頭顱。
方征心中一緊,從這個部落的圍牆建築,可以大致看出它的處境——在危險的衝突之中,圍牆起到防禦、警戒和誇飾作用。
這個部落,看來廣為人知,又或者說,許多勢力都曾經要入侵。方征在黑暗中借著絕佳的目力到處觀察,遠看去部落似乎坐落在一大片平台上,背靠山岩,三麵都用圍牆圍住,下方遠處傳來大河的波濤聲。
圍牆下方都是這種戰士歇息的乾欄式建築,裡麵一圈是農作物田地,更裡麵則是輪廓小一圈的居住式房屋。依然是上方住人,下方畜牧的結構。中間區域是農田和房屋交錯,最中間有幾棟占地很寬的高頂建築,可能就是剛才那戰士拖他們覲見到的大司長所在。房屋間的道路約有兩米寬,並不夠車馬通行。
他默不作聲地順著房屋間的道路往最大的那棟房子走去。一路上,還有幾個尚未休息的人在乾欄邊勞作。有男人也有女人,他們在給豬圈掃除糞便,然後堆到田地邊緣。
其中一個婦女身上的衣服有花紋,她腰上還懸掛著類似黃竹的東西。方征眼神一凜,在心中大概對這個部落的人數、成分、生活、勞作方式有了判斷。結合銅麵具,弩.箭,還有婦人身上的裝飾,對曆史上的淵源,心中也大致有數——
方征帶著麵具不出聲,他們看到方征還致意問好,方征隻是點了點頭。看來這位戰士小隊長平時也素有威嚴,頗受那些人尊敬。
方征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平台最中間,那裡矗立著最大的一座乾欄式建築,下方圍欄裡並沒有牲畜,而是燃燒著艾草和其他草藥,散發出好聞的苦味。上方房屋周圍也用潔白的布匹裝飾,門柱上掛著鹽塊和鮮花。方征一看就知道,這應該就是剛才“大司長”居所了。
深夜門口站崗的戰士隻有一人,而且周圍房屋也沒有人出來。方征走到門口時,那人攔住他,道:“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大司長病著,不能見——”
方征出手如電,瞬間扼住他的脖頸,那人立刻就翻了白眼。但方征並沒有殺死他,隻是讓他暫時窒息昏迷過去。反正這人也會認為是方征冒充的那位小隊長做的,那人白天就在門口大吵大嚷要見大司長。方征一點都沒心裡負擔地把鍋甩給對方。
方征把這個昏迷的守衛扶到下方柵欄中藏起來。走進了大司長居所大門。門是從裡麵用木樁匝上的,但方征從外麵把它強行推開,門匝發出被壓扁的刺耳聲。從裡麵漏出來的光線證實了裡麵人還沒有休息。但方征並不怕。
他推開了門,幾支弩.箭朝自己麵門射過來,方征甚至都沒有躲,它們在銅麵具上“砰”地彈開了。
方征靜靜站在門廊的陰影中,從裡麵傳來一個怒喝聲:“骨牙!你再不滾,弩.箭射的就不是麵具了!”
方征不但沒退後,反而繼續往裡走,裡麵果然又射過來幾隻弩.箭,對準的是方征的胸膛。但這個速度在方征眼裡實在太慢了,他一邊不緊不慢地握住了射到心口前的弩.箭,一連接下了五支,然後把它們往射來的方向甩了過去,聽到了對麵傳來的驚呼聲。
方征沒有費心準頭,否則至少會死一個。他暫時不想傷人加深誤解。
屋子裡被藥草熏得煙霧繚繞。屋中間有一張巨大的沙盤和一塊巨大的鱉殼。四個角燃著八隻羊骨盛的火燈。三個穿著獸皮和骨甲的戰士手持弩.箭,後麵還站著兩個穿長袍的家夥。他們剛才圍在桌旁商討,聽到門口不尋常的聲音,便用弩.箭防衛。
弩.箭一次隻能射一發,共有五支弩,剛才都發射過一輪,現在他們又重新裝填上,對準了方征,卻沒有再貿然射出,剛才方征全都空手接下來了。他們十分心慌。
“骨牙!你到底要做什麼!”
看到方征隻有一個人走進來,這些人鬆了口氣。他們早就擔心骨牙帶著戰士反叛,畢竟大司長已經不露麵很久了。
方征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對這些人來說很陌生,立刻意識到他是假扮的,可是這種驚駭都比不上方征所說的內容——
“九黎蚩尤,曾製兵善戰,威振天下。你們如今真可憐,隻能躲在這荒灘亂山之間,靠著老祖宗的一點東西,苟延殘喘到今天。”
那些人臉色全變了。
黃帝蚩尤之戰,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除了大司長和幾個巫長,連這個房間裡那麼核心的戰士,都不曾知道,他們曾是九黎後裔。這個陌生人竟然說了出來,他究竟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