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眼睛被蒙住,但方征依然能從上下左右的搖晃的幅度來大致辨彆方向。而且蒙眼麻布編織得並不細致, 上麵有些縫隙透光。他們先是經過了竹林, 然後往斜坡上拐,走了幾裡顛簸的山路, 又下降到水濱邊。他們被抬上了一艘小船。小船頗為驚險地駛過幾片亂石灘,又進入了一個昏暗地穴中。
他們在地穴中走了一會兒鑽出來,似乎來到一片寬敞的露天平台。方征聽著周圍愈發嘈雜的人聲,琢磨著人數密度……
又走了一會兒,周圍人聲漸少。如果那就是部落最繁華之處, 方征暗自鬆了口氣,並不是冥夜大長老提到過的“幾萬人”大都城聚落, 人數上限最多幾千。
他們被抬進一片陰影中, 終於停住了腳步。方征猜測這是目的地的門口,聽到那個帶頭的戰士在前方和人交談:
“抓了兩個外人,他們也是來找帝墳的。我要見大司長——”
“大司長還沒好起來,先把他們押下去。”
帶頭的戰士提高了聲調:“大司長到底在不在!”
“當然在, 但他要養病。”
腳步急促的推搪聲, 那個戰士不住高喊著:“大司長!大司長!您聽得到嗎!”
“不要吵那麼大聲!回去!”
“這兩個人是衝著帝墳來的,這些事情很重要, 有沒有其他人,外圍屏障如何加固,要組織多少人去巡視, 大司長不能不拿主意!”
“等大司長好了我們就會稟告他——”
一片吵鬨喧囂中, 方征又被那幾個戰士拖走了, 他透過蒙在眼前的麻布,依稀看到自己來到一座下麵栽滿木樁的乾欄式建築前。乾欄式建築就是下方以尖樁木支撐,上方住人的木房子。這種結構有很多好處,比如下方可以豢養牲畜,煙熏蚊蟲,防水防潮等。
天色太暗,可見度低的視線無法看清柵欄裡是什麼動物,但方征聽到了豬的哼聲,看來這是一個已經會馴養豬的部落了。下一秒鐘方征更被證實了這個判斷,他被身後戰士推搪著塞進了木欄下麵,那裡麵用木樁分成一個個小區域,方征被和豬關在了一起,它們隔著幾條橫欄,微弱地哼了幾聲。
聽聲音,連風被關進了對麵房子下麵的乾欄裡。這兩棟木屋上都有人帶著兵器走來走去的聲音,大概是他們戰士值守的地方。
方征又側耳凝神聽了一會兒,然後以不出聲的手法,把手上的繩子掙斷了。倒不是那些人捆得不牢,而是方征力氣更大罷了。
方征顧不得被腥臊豬圈熏臟,他悄無聲息地爬到中間木欄邊,去摸那些豬到底馴到什麼程度。這木欄下麵關押著三頭成年豬,還有窩看不清的豬崽子。方征的手伸過柵欄隻摸得到一頭,身上還有些硬毛,獠牙小了很多,體格還是偏瘦。
方征心中對這個部落的文明程度有數。如果按照後世考古學劃分,這或許和長江中下遊那批能馴豬、乾欄式建築的新石器晚期聚落有關。當然,方征並不知道20世紀80年代後的種種考古成果,七千多年前的稻穀也是從那裡發掘而出的。
上方戰士走動聲音過了一會兒停止,夜深人靜,估計站崗之人也陷入了短暫的瞌睡。
木欄並沒有上鎖,這個時代也沒有發明銅鎖,木欄都是削尖了刺在泥土裡的,方征輕輕不出聲地把中間欄杆抽了兩根出來,並不算牢不可破,又重新插了回去。
方征可以爬出去,但他不想那樣做,這裡建築分布不清楚,誰知道爬出去會不會遇到巡邏的戰士。方征決定采用另一個當初使他變強的東西——
方征當時把“大青龍”的觸角磨成黑色粉末的時候,有一次清洗手指沒有洗乾淨,粉末從他指甲滲了下去。當天晚上方征差點被毒死,他的手指腫得有鼓脹的香腸那麼粗,痛不欲生。還好方征房間裡臨時放著一些太歲肉,方征不得不把手指整個浸在裡麵,太歲肉竟然冒煙了,經過一.夜的不斷置換毒物,方征的那根手指終於恢複了正常,隻是顏色變得有些深,改變得最多的是指甲,它約變厚了半毫,就像一個小小的金剛刀,無論什麼材質的木料,隻要輕輕一劃,就有毒物腐蝕下去,不一會兒木塊就爛了。
一開始方征非常擔心,總害怕自己不小心再次中毒,把家裡的木製碗筷或者床弄壞。當時他在學習那片龜甲上的第三招。學了之後能感覺到指甲處藏著一小片東西,他逐漸能控製那片東西收回指甲裡靜靜蟄伏,在需要的時候再控製它冒出指甲一點點。方征也曾試過想辦法把它逼出來,可不知道是他功法不夠,還是那玩意太頑固,就是不肯離開。索性也不覺得對身體有危害,方征就擱它在那裡,平時收集木材時還能起到很大用途。
方征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毒片”。
平時方征都是把這小毒片收在指甲裡,它專對木材起效果,方征除了用它來砍點石器砍不倒的樹木外,就沒有彆的需求了。此刻有了用武之地,方征催動小毒片冒出指甲一點點,然後輕輕在乾欄角落的木板下方劃了一厘米左右,黑色不斷蔓延,很快就把厚厚的木板腐蝕出一塊巴掌大小的區域。
方征拔了一根削尖的木欄,把那些黑色腐蝕區域不出聲地挖下來。然後掃到一邊,上方尚未被腐蝕的區域已經變得很薄。方征以絕無聲息的手法挖出一個眼睛大小的小洞,並沒有透下來火光,這讓方征更欣慰了——已經熄滅了燈油火把,入睡的可能性很大。
方征用指甲裡的小毒片,慢慢把角落洞口腐蝕擴大,直到能讓一隻手通過——這是方征在練習第三招時發現的奇妙功法——方征暫時稱為“縮手功”,隻要一隻手能通過的地方,他的身子也可以通過。不過方征還沒掌握得很熟練,眼下是個絕好的練習機會。
方征把洞口被腐蝕的東西處理乾淨,在黑暗中探了一隻手上去,屏息凝神,用龜甲上的第三招縮了上去。黑暗中,誰也看不到一個影子,出現了房間裡。
隻是用得不太熟練,方征在翻上來的時候,還是發出了輕微的“咯”聲。
方征腳步也走得沒有聲音,借著優於常人的目力,他看清了房間裡有四個戰士,三個躺在床上入睡,一個坐在椅子上值守,熄了燈但人還醒著。他站起來想看看那聲方征翻身起來時輕微的“咯”是怎麼回事。然而方征比他快得多,隻瞬間就躍至椅子背後,用長老們紮骨針的手法,手指按緊他的太陽穴把他弄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