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1 / 2)

山海亦可平 開雲種玉 7855 字 3個月前

方征把那玩意拿在手心裡反複把玩。它觸手感覺像一枚玉石, 光滑冰涼。蛋殼是金黃色的, 迎著光線,能看到纖細如毛發絲般暗紅色的脈絡。那枚黑白色的“眼睛”,栩栩如生,偶爾錯覺正在盯著人看。

方征在寂靜中運起察知的耳力,仔細聆聽了半天,終於聽到了深處偶爾漏出一絲細微的脈動聲。

這顆蛋已經受精, 如今裡麵有生命在孕育。方征心想這該不會是一枚龍蛋吧?可是它那麼小, 不知要生長幾萬年才能出殼, 又不知要幾萬年才能長大?

而且自己剛才隻是靈魂出走做了個夢, 怎麼這顆蛋就自動來到了他手心?

監視者依然守在他休憩的寢宮外麵, 方征不動聲色, 把蛋貼身藏在自己懷裡, 找繩索固定在口袋內側。方征試著翻身,自己的體重也壓不壞這顆奇怪的蛋。

方征膽大地用重華劍試著擦了擦蛋殼,發現重華劍居然連些微粉末都割不出來。方征逐漸加大力氣,震驚地發現, 這個蛋的硬度居然超過了帝劍, 這是方征得到帝劍後首次見識到的比劍更硬的存在。最後方征使出吃奶的力氣, 把劍對準那蛋狠狠劈下, 除了一聲差點把所有衛兵都引來的“哐當”清脆嘭響(“我在練功夫,你要不要打擾。”方征快速把蛋藏進了懷裡, 如此打發那些衛兵, 她們也沒有察覺到異常), 蛋殼依然光滑得像玉一樣。

倒是那柄帝劍上出現了一丁點崩壞的缺口,可沒把方征駭得目瞪口呆。

方征一計不成又試了個法子。他吩咐衛兵給他準備吃食。祖薑貴族使用精美的陶器來烹飪,能耐幾千度的高溫。但還沒有發明出灶台和火爐,她們把罐子架在木架和石塊搭成的火堆上。方征告訴衛兵,想自己動手烤肉,並把她們支使背對打下手。方征趁機把那顆蛋埋進了火堆裡。方征仔細聆聽著火焰中那微弱的脈動聲,發現不管火勢如何變化,它都沒有絲毫影響。

方征偷偷背著人試了很多辦法,烤過、砸過、放進冰雪裡(現在是冬天,外麵非常冷),但那脈動都沒有絲毫變化,如果不是方征在夢中的景象太逼真,他簡直要懷疑這玩意裡麵埋著一個很小的永動機械,還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那種。

有一天晚上,衛兵守在外麵。方征躺在床上,又把這枚蛋拿出來研究。忽然那脈動稍微強了一點,方征還沒來得及驚喜,這顆蛋就像生氣的小雞崽般“梆”地狠狠撞了方征一臉。

它連番撞著方征的頭和臉,方征抱頭想這還不得成精了,連忙道:“祖宗我錯了,我不該砍你砸你燒你凍你,我一定好好揣著你,成麼?”

那顆蛋這才安靜下來。方征心有餘悸把它在懷裡放好,也不敢再瞎折騰它了。不管這玩意在他的有生之年能不能孵出來,方征都發誓一定要貼身踹好,不能遺落更不能丟棄。他從來不是什麼迷信之人,但事關神話中的“龍”,又是以那麼玄乎的方式獲得,也由不得方征不相信什麼福報之類說不清的事情了。

這顆蛋便也老老實實。方征很想讓子鋒也看一看,但是他和子鋒見麵的場合,衛兵的視線一刻都不會離開,他一直找不到機會把這枚蛋拿出來。

在方征不斷尋找突破的期間內,祖薑迎來了最冷的冬天。昆侖山海拔高。祖薑有大半的國土常年都在雪線附近,一年四季都在下雪。但也有季節之分。最冷的時候,很多屯莊的百姓和動物都會凍死。那冰雪覆蓋的死亡世界中,所有人都像地洞裡的倉鼠般縮在屋內,靠著儲存的糧食過活。

參加完瑤宴的其他部落首領也留下來了,比起跋涉死亡雪原的寒冬,他們更願意開春化凍再上路。大國主似乎為了顯示她變革又樂善好施的英明形象,給這些首領們統統安排妥當,讓他們樂不思蜀。

方征新收的那些個犬封族的小弟們也留下了。他們起初糾結在“厲害的哥哥當了祖薑的王夫,我們是不是不能找祖薑尋仇”的矛盾中,但經過方征不嫌事大的開解,表示他們可以儘情憎恨祖薑女人,不關他的事,當然,在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亂說話。那些人於是心安理得繼續找當初殺狗仇人的麻煩。

冬天的瑤城,就是祖薑境內最後的樂土了。它四門封閉,城裡的人靠著倉庫裡的食物和三白宴的動物肉度過。國庫每年都有富裕,所以瑤城的貴族們根本不缺吃喝。

當初方征第一次來到大國主遍布奇花異草的庭院中時,還感覺到庭院裡溫度濕熱。那其實是周圍八根巨大的銅管,裡麵燒著熊熊的火焰,即便是在最冷的冬天,也保證每天足量的木炭燃燒,讓大國主的寢宮能栽種那麼多奇異花草,一年四季溫暖如春,甚至衣料也隻用穿著絲綢製成的輕便美觀裝束。

方征照例在國庫外尋找下手的機會,有一日,忽然發現聚集了很多不同氏族的女人,她們正在跟新調任來看守倉庫的士兵們交涉。

從前國庫是那些不通人性的猞猁大畜生看守,如今它們被調去南邊挖路了,換成了軍團抽調的人手來看管。方征心想,看來想要打國庫主意的人都門兒清,現在是防守薄弱的時候,從前不敢想的人或事,都開始蠢蠢欲動。

方征走到附近,正聽到她們在吵嚷:“隻分那麼一點柴和火石,根本就不夠。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得多了,應該多給我們分一些。”

國庫分配是大國主的權力,但這些人不敢直接去找大國主,隻敢來鬨這些士兵。希望她們能夠當“傳聲筒”,但那些士兵儼然不為所動。

有些氏族成員還和看守士兵相識,搬出熟人情麵或家族利益,“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怎麼就不幫幫我呢”“我和你姨母都要凍死了,你就不能去跟大國主說說?”

方征又轉到另一邊,發現其他想要請覲大國主的人中,有他的舊相識辛果。

“你也來找大國主請求多分柴火?”方征問她。

即便方征已經當了史無前例的“王夫”,辛果還是那副不卑不亢,保持自我的模樣,這令方征感到很舒心。

“不是,”辛果說,“我想出城去挖你之前教給我們那種草烏,既然動物喝了可以驅寒,人應該也能。但是城門都關閉了,我就來問問她們能不能通融放我出去一會兒。”

方征當初教的方法,讓她能把動物救回來。她對方征深信不疑,再加上方征推測出的“寒魔侵襲”,和六十年前,十日暴曬大地的“旱魔”周期輪轉,是吻合的。六十年前是旱魔,六十年後是寒魔。辛果覺得方征的確配得起所謂的“王夫”,她認為方征是個淵博賢者,這個角度對於方征來說倒是新鮮。

方征挑眉問:“你的氏族也分不夠柴火嗎?”

辛果出身辛氏,那也屬於十女祖之一的高貴氏族了。

辛果笑了笑,“王夫大人,我們氏族裡的人是很多的。或許平均下來是夠的。但是,”她平靜的語氣背後是淡淡的悲涼,“為什麼要平均分給我們呢?”

方征驀然想到大國主為了她那些花草蟲鳥,多燒了的八大根銅柱,如果分給苦寒屯地,不知道能救回多少人。可是她並不願意削減自己享受的用度。上行下效,一層層刮下去、氏族的非核心、弱小成員,即便是在瑤城這種看似資源充沛的地方,也難以自保。

“可惜我不能直接放你。我連自己都不能出城。”方征自嘲般笑了笑,忽然眼珠一轉,悄聲道,“不過,你為什麼不說服更多一點人和你一起請願呢?”

“請願?”她艱難地消化這個新鮮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