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2 / 2)

山海亦可平 開雲種玉 7855 字 9個月前

“你們不要一個個分散去找,那會被輪流打發走的。你們要團結,選出一個代表,然後把你們的訴求清楚地告知大國主,並且告知她還有多少人有相同的心願和困難。語氣懇切一點,加上一點誇她仁慈英明的話,我想十有八.九能答應。”方征把要點一一向她點撥。

按照方征傳授的辦法,辛果最後請願成功了。她帶著一批人出城挖草烏,有不少方征叫不出名字的人,在經過他身邊時,都對他低聲說了句:謝謝。

祖薑女人覺得大國主提高男性地位的變革,傷害了她們自己的利益。她們之前排斥方征。但他真的幫助了她們之後,這部分人改變了看法。

但並不是所有人的訴求都能成功,辛果她們能允許出城挖草烏,是因為不會消耗瑤城裡的資源。那些請求多分發柴火之人,統統吃了閉門羹。方征留心繩結的數量,發現今年天氣寒冷,用度又大,的確沒有剩餘多少柴火、煤炭、糞堆等可燃物了。消耗速度非常快,瑤城居然有這麼多人麼?

方征旁觀著大國主把陶坊裡柴火的用度減了大部分。最好的陶製方法在祖薑,能燒出耐幾千度高溫,非常薄的陶器。一直用來和外麵交換的非常珍貴的東西,每年都能換到大量兵器——從虞夷換。虞夷似乎並沒有因為連子鋒的芥蒂和祖薑斷交,所謂的遠交近攻。夏渚隔在兩個國家之間,分彆有仇,而不接壤的祖薑和虞夷,倒還一直保持著友好貿易。

為了削減柴火用度,順利度過冬天。大國主停掉了陶坊的柴火。這就意味著她們不能按時完成這一年即將交送的品貨,來年春天就無法收到約定好的武器。對此,來參加瑤宴的虞夷使者非常慷慨地表示:沒關係,先賒著,明年春天武器照樣會運來的,到時候再把陶器補過去就行了。

“我們虞夷不缺幾塊銅,”使者驕傲道,“我們有天下出產最好兵器的首銅山,那裡也是百獸原鄉。沒人敢賴的。我們支持大國主您的改革,來年再說吧。”

祖薑大國主自然感動了一番虞夷使者的寬宏大量。方征卻覺得不對勁。虞夷雖然銅資源不少,但當初為了搶奪巴甸的木材燃料,決定去炸平一整條大山脈。平時行事狠辣,探子更是派了一批又一批,方征才不相信他們願對祖薑做什麼慈善呢。不過,要說虞夷對祖薑有什麼占領企圖,也不太切合實際,他們中間畢竟還隔著一個強大的夏渚,

沒過多久,方征的種種疑惑就有了解答。

三個月後,冬天依然沒有過去。國庫裡的柴火繼續捉襟見肘。大國主最後甚至停掉了那八根銅柱,還削減了白塔的用度。很多貴族都用不起柴火了。每天路上街邊都有凍死的人和動物屍體。

方征還聽說囚犯們也都是沒有火的。他去看過一次流雲,她沒有武技傍身,在這個冬天又生了病,連一根木頭都分不到,眼看著是不行了。見到方征的時候,她依然像上次最後那樣,一句話都不說,她那雙眼睛裡已經平淡得像死水一樣,或許她的心已經死了很久。方征聽說她的十幾個女兒都不被允許進入瑤城來看望她。她們失去了家族庇佑和容身之地,也不能進入軍團。她們就流浪在昆侖山上,成為一支野生遊擊般的小隊,隻偶爾被打獵之人看到。

草烏驅寒的辦法被推廣到全城,曾經漫山遍野爛得沒有人要的東西,這個冬天全都被挖掘一空。她們不得不找更遠的草烏,深入危險的昆侖山,死亡人數進一步增加。

而在這時,又爆發出一件動蕩之事,守衛國庫的衛兵發現,裝柴火的倉庫被偷了一些。原來是分不到柴火的女祖們串通軍團裡她們家族之人,偷偷在倉庫上打了個洞,運了很多柴火回自己家,現在已經全都被用掉了。

如果國庫還是那些不通人情的畜生大猞猁看守,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但當初決定去南邊掘路的決定是大國主自己貪婪拍板的,怨不得方征。方征隻是給她留了一顆種子。

大國主勃然大怒,她又開始了暴力鎮壓。她現在還留著寢宮的那隻大猞猁,她讓猞猁咬死了那個女祖,還懲罰了她家族地位高的二十餘人。這樣恐怖的血腥懲罰的確讓剩下之人表麵噤若寒蟬。但是私下裡,鋌而走險偷柴火的人越來越多了。

“反正都要死的!”當大國主處死第三位女祖前,她歇斯底裡道,“不是被凍死,就是被咬死。拿了柴火還能多讓一點人活。”

大國主抓著頭發神色猙獰,往年的冬天雖然沒有那麼長,但她明明記得倉庫裡的柴火有很多富餘,每年也會讓軍團士兵新添進去。為什麼今年消耗得那麼快?哪裡都好像在和她作對。

而方征,也在偷偷監視的地三十個晚上,找到了出問題——

國庫太大了,占地超過幾千畝,步行要好幾個時辰才能轉完一圈。所以各方位間相隔甚遠,雖然調了幾千士兵來看守,但她們守衛站的距離依然很寬。

寬得無法看見,某個守衛背後,有一根上好的銅管,在黑夜中連入倉庫中。

倉庫的牆是用厚達十寸的好楠木製成,可是這麼堅固的木材,也抵擋不住一柄鋒利的小刀,對準木板上某個疙瘩節處挖出巴掌大小的洞。

銅管灌油導熱,在黑暗無人的倉庫裡,木柴被一倉一倉地燒掉。楠木太厚了,雖然能阻隔水火,也阻隔了燃燒的火光。從更換大猞猁開始,已經過去了一百天,每天倉庫都在被燒。大量的木柴就這樣消失。

再加上祖薑各大氏族也在偷,所以這些倉庫看守們,即便哪天打開倉庫發現空了,也認為是自己人偷的。

方征在黑暗中尾隨那個假扮衛兵的探子。方征毫不懷疑他來自哪裡,這種手段,虞夷人輕車熟路。他肯定是虞夷使者的手下。

大國的爭鬥,從來都不缺最卑鄙陰險的手段。

隻是方征沒想到,那人七拐八繞地轉到一個狹窄小巷裡。那探子除了向虞夷使者彙報外,那巷子深處還站著個渾身漆黑的人影。對方沒有說話,隻是快速在地上寫著什麼。

方征的眼力看得清那人熟悉的身形,一時愣住了,加上那探子彙報的內容,更是深覺滋味難言:

“子鋒大人,這是第四百五十二號倉庫。明天的倉庫,換崗的人還沒有……”

子鋒快速在地上寫著,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安排了一番具體的如何攻破下一個倉庫的步驟。他們又商量了很久。方征聽那個探子問:

“子鋒大人,您什麼時候回虞夷呢?”

子鋒沒有聲音,在地上寫著什麼。那些人連聲附和稱道。

“對對對,國君那樣對您,是太過分了。我們一定聽從您任何吩咐,繼續——”

方征的角度看不到那些寫在地上的字,但他能看得到子鋒那雙從鬥笠麵紗下,充滿仇恨與不甘的視線。方征的心一時間又揪著疼了起來,想到那二十八根銅鏈,想到子鋒為了莫須有的理由從高位差點疊得粉身碎骨。

子鋒,如今你要報仇嗎?方征能夠理解,但心底還是絲絲縷縷難受:他心痛子鋒的苦,卻也憐惜柴火匱乏無辜受死的貧民。一時該如何是好,方征陷入了悲哀的迷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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