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吃完之後, 放下碗筷, 用帕子斯文地擦了擦嘴,然後對長孫無忌笑。
長孫無忌讓他有事就說, 沒事趕緊滾。
“對,是要跟你說一件事,很大的事。我秦遠兄弟無父無母,如今就我這麼一個大哥, 我要是不管他的話就沒人管了。”秦瓊就把自己操心秦遠娶妻的事情給長孫無忌講了, 問長孫無忌要不要和他一起解決秦遠這個問題。
“你是他大哥,我不是,這事跟我沒關係,痛快去辦你的事去。”長孫無忌還惦記著白菜包肉的事,完全不想搭理秦瓊。
“溫彥博說你挺關心此事, 特意叫我來找你商量。”秦瓊不明白長孫無忌怎麼突然不感興趣了, “莫非是因我剛才多吃了兩口菘菜包肉,你就跟我斤斤計較?”
“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公務繁忙, 懶得管這些小事罷了。”長孫無忌打發秦瓊再不走, 他就先走了。
“你果然計較了。”秦瓊歎氣, 假意賠罪刺激長孫無忌, “怪我, 以為咱們兄弟之間不必多禮呢。那我回頭叫人做一千個菘菜包肉給你賠罪, 好不好?”
“你送的菘菜豈能跟我的相比。”
“怎麼不一樣?不就是菘菜麼?”秦瓊不解問。
長孫無忌緩緩吸口氣, “罷了, 你說吧,你有什麼計劃?”
秦瓊見長孫無忌果然中計了,高興地跟長孫無忌講起來:“我覺得陸三娘不錯,他自小就和秦遠相識——”
“行了!你沒了解你自家兄弟的心思。”長孫無忌告訴秦瓊,陸巧兒和秦遠認識的時候才八歲,在秦遠眼裡陸巧兒很可能從沒長大過。
秦瓊沉默,然後茫然地望著長孫無忌:“那該怎麼辦?他都二十七了,再拖下去可真就老了。”
“自然要看他自己,他若不願,你便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也沒有用。”長孫無忌讓秦瓊重新挑選人選,挑到合適的了再來找他商議。
秦瓊訕訕離去,就直奔長安城最好的媒婆那裡,命令把長安城所有優秀的待嫁女兒的名單都整理給他,他要好生挑選。
“限你三日,三日後送我府上。”
秦瓊本可以打發屬下做這件事,特意親自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媒婆的重視,令其對此事上心。
但秦瓊在戰場上發號施令慣了,對下一向言語用詞簡練,隻說命令不解釋緣故。說媒這種事情,卻並非一兩句就能陳述清楚。他突然撂下這麼一句話人就走了,媒婆知其一不知其二,便隻能自己琢磨緣故。想來想去,媒婆覺得極可能是秦將軍想要往府裡納妾,才會有此吩咐。那既然是納妾,並非正室,高門大戶的那些有身份的女兒就沒必要去琢磨了。
於是媒婆就開始整理了長安城內,稍微有點閨名,且小家碧玉,剛好適合讓秦將軍納為妾的人選……
秦遠一早來找秦瓊,想在秦瓊的引薦下,請秦瓊的夫人幫忙把謝罪引薦給鄂國公夫人,卻沒想到秦瓊一大早就不在府裡。
“他這麼早跑出門,去哪兒了?”秦遠問管家。
管家:“將軍有要事去了長孫府。”
秦遠點了點頭,就坐在正堂內等待秦遠。等久了沒趣,他就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杏子吃,吃到第七個的時候,秦瓊回來了。
秦府管家一直在旁陪侍,很好奇秦遠的衣袖裡到底藏了多少杏子。這會兒將軍回來了,他終於不用下意識得去數了,趕緊退下。
“你乾什麼去長孫府?”秦遠見到秦瓊,便直接問他。因剛吃完杏子,心情愉悅,秦遠的聲音自然飆高了點。
秦瓊還以為自己去見長孫無忌的目的被秦遠察覺,才高聲質問自己,遂心虛道:“沒……沒乾什麼,你彆生氣。”
秦遠忍不住笑,“我生什麼氣?”
秦瓊反應過來秦遠對他做的事並不知情,解釋道:“我是說讓你久等了,彆生氣。”
“這麼客氣?”秦遠狐疑地打量秦瓊,總覺得他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秦瓊忙問秦遠來找自己的目的,隨後就打發人去通知妻子張氏一聲。
秦瓊隨後帶著秦遠去見張氏。
張氏年紀二十出頭,容顏秀麗,性子爽朗。她聽說秦遠的請求之後,便立刻答應了下來。
“秦兄弟救了我郎君一命,便是我們全家的恩人。去見鄂國公夫人而已,不過舉手之勞,秦兄弟太過客氣了。”張氏見了謝罪之後,就笑著帶她去打扮一番,穿了女裝。而後張氏就帶著謝罪,一起乘車前往鄂國公府。
秦遠想回大理寺等消息,被秦瓊硬留了下來。
“就在這等著多方便,正好我們兄弟聊聊。”秦瓊忽然就問秦遠,“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秦遠愣了下,轉即就明白意秦瓊的意思了,“嫂子挺好的。”
秦瓊:“你——什麼意思?”
“彆瞎操心。”秦遠白了一眼秦瓊,“嫂子人這麼好,你有工夫就多陪一陪她,彆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秦瓊明白秦遠忌諱提這事兒,閉嘴不說了。這麼大了還任性,他這個做大哥的更加要多操心才好。
一個時辰後,張氏帶著謝罪回來,笑著告訴他們:“事情辦成了,不過也辦壞了。”
“辦成何意,辦壞又是何意?”秦瓊忙問。
“我忽悠她,謝娘子會把脈看手相,讓她們單獨待了會兒,這事情是辦成了。”張氏頓了下,有些擔心地看向秦遠,“但我無意間提了一句夫君和秦兄弟關係要好,國公夫人便好一頓和我打聽秦兄弟,聽起來像是有些彆的意思。之前她家大娘張貼畫像滿城追秦兄弟的事情,我也聽說過,我擔心我這隨口一言,怕會給秦兄弟招惹是非。”
“無礙。”秦遠笑著謝過張氏的幫忙。
張氏點了點頭,笑著欣賞地打量一番秦遠,囑咐他以後如果有事就儘管找他們夫妻。既然她夫君把他當親弟弟一般看,她也會如此。總之今後隻要他們夫妻能幫上忙的事情,就一定會幫秦遠。
秦遠笑著應承,帶著謝罪離開將軍府後,謝罪就把自己在鄂國公夫人那裡得到的證詞告知秦遠。
“段夫人確實與暗窯的男人有乾係,鄂國公夫人則是段夫人引薦過去的,但鄂國公夫人卻並不喜好做那等事。”
“不喜歡卻去?”秦遠疑惑。
“隻是看。”謝罪簡短回道。
秦遠:“原來如此。”
人的嗜好各有不同,這點見識秦遠還是有的。
謝罪暗觀秦遠的神態,見他竟沒有表露太多驚訝之色,心裡暗暗稱奇,這位秦少卿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她們離開暗窯之後,就去曲江池坐國公府的畫舫船,在湖上轉了一圈,聊些家常後,就各自回家了。”謝罪告訴秦遠,她特意問了她們那天所用的飯食,“在暗窯內吃了些酒菜,後來坐船的時候,也安排酒菜小酌了片刻。”
“坐船時吃的飯菜出自哪裡?”秦遠問。
謝罪搖頭,“也問了,但鄂國公夫人並不知這些雜事,都是她的隨從們的安排。”
“那必然是選最好的。”秦遠覺得事情應該就出在曲江池這頓飯上,下一步就是審問鄂國公夫人身邊的家仆了。
秦遠回了大理寺之後,就帶人前往鄂國公府。秦遠簡單說明來意,管家去傳了話,鄂國公夫人便帶著人來見秦遠。
“你們若是懷疑段夫人的死,查她便是了,為何要來審問我的家仆?”鄂國公夫人邊說邊順便打量一番秦遠,果然一表人才,就是有些不識趣,居然敢跑來冒犯他們國公府。
“下官查到夫人在半個多月以前,曾和段夫人一同前往永安觀上香。”
“如何?”鄂國公夫人氣勢不見,冷眸盯著秦遠。
“之後夫人便同段夫人同乘一輛馬車去了一處地方,再之後又去了曲江池。”秦遠語調平淡地闡述道。
鄂國公夫人聽到這話,卻是心中大駭,她臉色瞬間轉白,眼底帶著恐慌盯著秦遠。
“夫人,下官隻想問問您的家仆,您在曲江池宴請段夫人的時候,當時入口的東西都經過何人之手。”秦遠這樣講的意思就很明白了,如果鄂國公夫人配合調查,他便不會將鄂國公夫人秘密講出去。
鄂國公夫人沒有第二種選擇,她定了定心神之後,就召來身邊人,令他們如實回答秦遠的審問。
“既然夫人們在外用飯,自然要選最好的酒樓。”家仆接著就告訴秦遠,飯菜皆來自長安城第一酒樓。
秦遠再問鄂國公夫人可有什麼忌口,堅決不吃的東西。如果是鄂國公夫人和段夫人一同用飯,凶手想做到有針對的下毒,就隻有這種可能了。
鄂國公夫人告訴秦遠,她從來不吃茄子,那天的菜她有的動過,有的沒動,記不清了,但唯獨烤茄子她絕對不會用。
家仆忙道:“奴記得那上頭鋪著一層黑黃色的作料和肉泥,那菜掌櫃說是老板所贈,保證美味。段夫人聽說此話就去嘗了一口,直歎好吃,就一口氣給吃光了。”
秦遠令家仆做了證供畫押之後,就謝過鄂國公夫人,便帶人去了。
鄂國公夫人見秦遠走了,一直懸著一顆心終於落下。雖然她並沒有做過背叛自己夫君的事情,但當時那情況怕是她怎樣辯解都解釋不清,人家不會信的。鄂國公夫人晃了晃身子,在婢女們攙扶,才勉強立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