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一臉嫌棄,“這鬼玩意兒果然和我相克,竟還有臉跑我的府邸來。可惜我沒見著它,若見著了,一定扒了它的皮——”
“你再說一句。”秦遠威脅道。
秦瓊立刻噤聲,隨即反應過來,“不對啊,昨晚是你的人擅闖我的府邸,給我們全府上下造成了巨大的恐慌。該擺姿態謙卑姿態的是你們!”
方鼎連連行禮給秦瓊道歉。
秦瓊立刻笑著原諒了,“這次諒你其實並非故意,就不跟你計較了,但你下次你可不要亂闖我們秦府的後院了。”
方鼎馬上答應保證。
秦瓊就看向那邊還沒認錯的秦遠,“該你了。”
“我倒是好奇,我家的貓為何會跑到你妻妹的屋子,你就不問問緣故?貓有靈性,和不熟的人可不會親近。特彆是黑白花,連我府裡的人它都防備。”秦遠轉移話題道。
“對啊,它為什麼去九娘屋裡?我去問問,你們且先去正堂等著。”秦瓊還真被秦遠的話轉移了注意。
秦遠和方鼎在正堂等候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秦瓊折返了。
“九娘還真知道你家黑白花,我問過伺候她的家仆,每晚都會有一隻黑白花貓來找九娘,九娘就會命婢女去弄雞肝,煮了給貓吃。”秦瓊解釋道,“接著我又問了九娘,九娘也認了,她大概在半個多月前,在我妻子的屋子後頭發現了黑白花。那會兒黑白花還怕他,九娘就用好吃的勾它和自己親近,一來一往久了,人貓彼此之間就熟悉了。”
原來黑白花每晚就是在將軍府吃得肚子圓滾滾。
“為什麼是雞肝?”秦遠很糾結這點,明明他府邸裡有新鮮的小河魚可吃。貓不該愛吃魚麼?黑白花為何投奔了張九娘的雞肝?
“貓愛吃唄,不然乾嘛拿雞肝喂。”秦瓊不以為意道。
“魚呢?怎麼不喂魚?”秦遠問。
秦瓊愣住,“這我就不知道了。”
秦遠催促秦瓊再去詢問張九娘的婢女。
秦瓊乾脆把張九娘的婢女叫來,讓秦遠自己問。
婢女答道:“起初九娘是吩咐婢子命廚房去準備魚,不過送來過之後,那貓聞了聞卻沒吃。九娘就說這貓不喜歡吃魚,讓我們去煮些肉來,肉倒是吃了兩口,那貓也讓九娘摸它了。但九娘卻說肉也不行,換了雞肝來,貓就真喜歡吃了,大口大口地吃。而且第二天晚上還來找九娘,後來就天天都來了。”
秦遠安靜地聽完整個經過之後,點了點頭,打發那婢女回去。
秦遠再問秦瓊,平常可覺得她這位妻妹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平常挺乖的,家裡人都喜歡她。你嫂子最喜歡和她聊天,說她是解語花,不管跟她講什麼事情都會讓人覺得舒服。張家老夫人也最疼愛她,對她那真是疼愛得沒邊了,什麼都舍得給她。唯獨隻有一個缺點,一直不肯成婚,家裡人逼說她,她便要做道姑出家,給老夫人祈福。家裡人便都不敢太深說這件事了,暫且遂她的願,打算慢慢來,慢慢勸,再不濟就真留她在家也沒什麼。”
秦瓊感慨張九娘不愛成婚這點,還真跟秦遠很相像。可惜他有意撮合倆人,倆人都完全無心。
“這是自然,都無心,如何有心。”秦遠讓秦瓊不要瞎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近來他已經快被逼婚一事搞得發瘋了。
“但我還是覺得你們倆挺相配的。”秦瓊堅持道。
“那她有沒有說她不想成婚的原因?”秦遠提醒秦瓊,他要的是真正的原因,不是搪塞的原因,如出家祈福之類的理由就不算。
“不是,你忽然好奇這些乾什麼?你又對她沒意思,為何問這麼多關於她的問題?”秦瓊反問。
“當我好奇,你若不說以後便沒櫻桃酒喝。”
秦瓊抓抓頭,仔細想了想,“好像之前聽我娘子提過,她是看透了人情冷暖,覺得男人都喜歡見異思遷,便不願意嫁人。”
人人都喜歡她,貓也喜歡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居然還看透了人情冷暖。
秦遠琢磨著這張玉蘇應該不是普通人,會些東西,但具體是什麼,還有待於進一步證實。
秦遠走後,張氏便把秦瓊叫到跟前來,質問他為何審問自己妹妹的婢女。
“還能為了什麼,當然為了查案。”秦瓊道。
“為查案,跟我妹妹和貓有什麼乾係?”
“那貓是人家的,人家就問問。”秦瓊解釋道。
張氏:“你怎麼就不明白我話裡的意思呢,你兄弟是不是對我九妹感興趣了?”
“不是,他就是為了找貓。”秦瓊就把對話經過講給了張氏。
張氏立刻拍桌道:“就是了,不然他怎麼忽然好奇問起來,我九妹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可他沒這麼說呀。”秦瓊糾正。
“你懂什麼,他害臊,加上他這才剛剛有動心思的苗頭,自己還不敢肯定。那咱們就推波助瀾一把,事情就容易成了。”張氏高興地笑道。
隔日,張氏乘車出府,趕赴英國公夫人的壽誕。
有幾家夫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聊起了時下最流行談的人物——秦遠。她們討論誰家的女兒最有資格成為秦遠的意中人,舉出來的都是他們平常熟悉人家的女兒。身份高的就說樣貌不夠,樣貌夠的又說才學不夠,才學樣貌兼具的又說性子不好。至於身份、樣貌、才學和性情都沒有地,那就要狠狠笑話一通,玩笑說這樣的女兒就活該去角落裡乘涼去了。
“對了,我聽說張家九娘也沒有訂親,她年紀也不小了,模樣一般,聽說性子還挺沉悶的。偏偏整個張家都快把她寵壞了,由著她被嬌慣,沒了自知之明。他怕是誰都看不上,打算留在家裡做老姑子不嫁了。”刑部尚書夫人柳氏道。
“我妹妹怎麼樣,乾你們什麼事!”張氏直脾氣,聽到這話直接衝過去說她們。
“喲,咱們倒給忘了,將軍夫人也在呢,快彆說了。”和柳氏關係要好的鎮南侯夫人馬上跟一句話。假裝圓場。
“我妹妹眼光高不高我不知道,但她可是被你們人人豔羨的人物瞧上了!”
張氏圖一時口快,說了之後,也意識到自己嘴快,好在她沒說名字,趕緊就借口離開了宴席。但英國公夫人等人卻不甘心被張氏撒火,便悄悄命人傳話下去。
當日下午,滿大街便都開始傳秦少卿已經看上了張九娘。
嫉妒是人醜陋,沒多久話就傳變味了。
到了第二日晌午,已經有一小波人在暗暗傳,說秦少卿與張九娘早已經私定終身,張九娘懷了秦遠的孩子。
至第三日,費心進行了一番從頭到腳完美喬裝的秦遠,忽然發現今早的街道分外冷清,沒人了。
秦遠納悶地到了大理寺,就被長孫無忌叫到跟前。
長孫無忌笑著對秦遠歎:“恭喜!原來你身邊早有人了,怎麼不早說,但不是我說你,你婚前就把人家肚子弄大了,有點不厚道。但到底是喜事,想必你誠心賠錯,張家也不會計較,就痛快給人家女兒一個名分。”
秦遠疑惑了。
問清楚情況之後,秦遠直搖頭,跟長孫無忌解釋情況並非如此。
他還沒來得及細說,秦瓊就找上門來,跟秦遠哭起來。
“好兄弟,這可怎麼辦啊,這次是大哥我不對,連累你了!”秦瓊說罷就拱手對秦遠道歉。
長孫無忌在旁看得十分疑惑,指著秦瓊道:“你不該聲討他麼,怎生還道歉?莫非是你故意使計,迫他與張家九娘成事?”
“這都什麼跟什麼?”秦遠完全疑惑了,“我這兩日一直埋頭在處理懸案,沒怎麼關注外頭的事情,到底出什麼事了?”
長孫無忌就把自己聽到傳言講述給秦遠聽。
“怎麼不知道?”秦遠非常驚訝。
“這都是女眷們在暗地裡傳,我之所以知道,還是我家夫人說與我。你府裡沒有內眷,不知曉得也不奇怪。”長孫無忌猜測道。
“當然奇怪!滿大街的人都知道了,我不知道!我說今早街上的人怎麼突然少了。”秦遠感慨自己居然消息閉塞到這種程度。
長孫無忌:“這你還真不如她們,街上那些等你的人,那可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為了能讓你見一眼,什麼招數都使儘了的。所以這一旦消息傳出去,她們反而知道的最快。”
“竟是這樣。”秦遠歎道。
秦瓊應和:“好多時候,街上的事兒鬨開了,才傳到府裡頭,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而今這可怎麼辦,消息傳成這樣!”
“自然是查,澄清!”
秦遠立刻命人想辦法釣出英國公府傳話的家仆,緝拿之後令謝罪審問,搞清楚其傳話的源頭和過程後,把所有參與者都給審問出來畫押。再張貼公告,一一列舉出整個傳播過程,自然就能澄清情況。
因為秦遠辦案思路清晰,又有謝罪高效率攝取口供的方式,事情很快就查得水落石出了。便是英國公夫人與刑部尚書夫人暗地裡命人亂嚼舌根子的結果。
本來這種長舌婦亂造謠的事情,因為不好抓到證據,隻有受害者受謠言攻擊的份兒,加害者勿需擔任何責任。這次英國公夫人和刑部尚書夫人也都這麼覺得,她們倆也是用慣了這種殺人於無形的利器。但萬萬沒想到,這次卻栽了。大理寺居然不聲不響地拿了他們的家仆,並將整個造謠的經過捋順得非常清楚,一個字都不差。
當這些事實證據擺在麵前時,兩位之前一直裝糊塗耍賴的夫人都傻眼了,終於明白的為何人人都稱頌秦遠是破案奇才。
倆位夫人之後的結局比較淒慘,被定了妖言惑眾之罪,除去了誥命之身。英國公和刑部尚書因治家不嚴,也跟著被貶黜了。
事情能得意圓滿解決,完全是因為秦遠辦案神速,力挽狂瀾。
張九娘的清白名聲終於恢複了。
秦瓊為感謝秦遠,特意在府中設宴,帶著妻子、張九娘和嶽父嶽母一起感謝秦遠。
張九娘坐在母親和的姐姐張氏的中間,主動起身行禮,舉杯敬謝秦遠。
“謠言殺人,多謝你及時解救我的名聲。”張九娘說罷,就爽快地將杯中酒飲儘。
秦遠淡淡笑了下,表示沒事。他隨即也欲舉杯,打算把這本就出於禮節性地喝下去,回頭找機會吐了就是。
“秦少卿若不愛飲酒,不必強求。我們一家此番宴請,本就是為了感謝秦少卿,想讓恩人高興儘興。秦少卿大可隨意,不必為此拘束,也更不要擔心什麼禮節。如秦少卿所見,我們張家還有秦家,其實私下真沒什麼禮節。”張九娘突然開口,對秦遠說了這一番話。
秦遠微微愣住,送到嘴邊的酒杯因此停了下來。
“對對對,九娘說得極是,秦少卿若不願飲酒,可萬萬不好強迫自己,我們一家子很隨便的。”張父急急忙忙附和道,請前院千萬不要客氣,千萬不要因為他們而遷就。
秦遠確實不喜歡應酬時吃這些不能消化的東西,卻是有人第一次這麼攔著他,看穿他的感受,倒叫他心裡怪舒服的。
秦瓊愣了,仔細回憶,感慨道:“還真是,你跟我一起的時候,似乎並不太喝酒。”
秦瓊感慨張九娘果然招人喜歡,竟然一眼就能看穿他好兄弟的喜好,而自己跟秦遠認識那麼長時間,居然都沒注意到。
秦瓊隨即熱情招呼秦遠吃飯:“酒不能喝,那咱們就吃菜。”
秦遠應承,拿起筷子。
張九娘看了一眼秦遠,垂眸默然。但秦遠用筷子夾了一塊菜要往嘴裡的吃的時候,張九娘忽然打翻了桌上的飯碗。
隨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張九娘身上,秦遠便順勢把自己所夾的菜丟在了碗裡。
張父歎張九娘擾了客人用飯。
張九娘便默默然賠罪,道確實是你自己的不對。
“無礙的。”秦遠忙道,其實他才不願意用飯,張九娘這一出摔碗,可真夠善解他意的。
張父隨後熱情地給秦遠介紹另一道菜,和秦遠細細講述這道菜的來曆,笑著請秦遠品嘗。
秦遠笑著應承,剛要伸筷子去夾。張九娘轉頭碰灑了丫鬟正準備倒的酒壺。
“你這丫頭今晚怎麼了,怎麼總是毛手毛腳的,以前可不這樣。”張母看了眼灑在自己身上的酒,隻好暫時告退回屋更衣。
張九娘又一次道歉。
秦遠若有所思地看向張九娘。第一次可以說是巧合,這之後還有兩次、三次,那就肯定不是了。
張九娘感受到了秦遠的注視,乾脆放下筷子,對張父提議道:“既然秦少卿不喜喝酒,這吃菜有什麼趣兒,咱們不如做些彆的。”
“做什麼?”張父問。
“吟詩作對?”張九娘試探問一句,然後瞟了一眼秦遠,馬上改口道,“吟詩作對不好,太文雅了,不適合咱們這些武門出身的。”
“那就說說自家的趣事?”張九娘試探地再問一句,隨即再次改口,“不好不好,家裡就這幾個人,有趣事也說遍了,再講也沒什麼意思。”
“不如我們玩投壺,比試比試?”張九娘說完這句之後,確認地瞄了秦遠一眼,再沒有後話了。
張父還在等著,見張九娘終於選擇完了提議,直感慨這丫頭主意多,隨即詢問秦遠的想法。
“他當然是喜歡投壺啊!特彆喜歡玩。”秦瓊哈哈笑,故弄玄虛告訴張父等人,秦遠玩起投壺來那是最‘厲害’的,無人可比。
“可不信你說的,要看秦少卿的意思?”張父笑問。
秦遠的眼睛早就亮了,立刻高興地應承:“當然好。”
於是命令下去,投壺的各種擺設還有奏樂都齊全了。
思及秦遠在破案方麵的厲害,張父非常憂慮,很擔心這一家子武人出身的投壺敵不過秦遠。
張父讓秦遠先投,想先看看秦遠的厲害,再決定要不要把自己兒子叫來救場。
秦遠當仁不讓,抓了五根箭矢,嗖嗖嗖愉快地丟出去。
完全不出意料,一個沒中,還差點把壺給揍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