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父等人都哈哈笑起來, 終於明白秦瓊所謂的‘厲害’所指何意了。
張父還以為秦遠是像自己大兒子那般厲害的人物,百發百中, 就算挪遠了投壺的距離,也照樣可以全中的能人。而今看來,是他想多了。
隨後,張父就去投壺, 中了四支。張父直歎自己老了,眼睛不行了, 手也沒力氣了。
“這就很厲害了, 五中四。”秦遠稱讚道。
秦瓊緊隨著張父來投,感慨自己這麼玩是欺負人, 所以用布條蒙上了眼睛, 看似隨意那麼一投, 中了三支。
秦遠:“……”
感覺自己好像受到了鄙視。
接著輪到張母,中了四支。到張九娘,也中了四支。
秦遠連連驚歎, 隨即反應過來,這一家子都是武將出身,玩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太簡單。
“不如這樣,你們猜我這局能投中多少,輸了的人喝酒!”這些人把遊戲都打通關了,玩起來便沒趣了, 秦遠也不想逼著他們跟自己玩, 那就沒意思了, 所以提議了一個新的辦法。
“好主意!”秦瓊立刻道,“我猜我兄弟全中!”
秦遠沒想到秦瓊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對他拱了下手。
張父打量一圈秦遠,琢磨道:“豁出去了,我也賭秦少卿全中。”
張母:“中一個。”
張九娘:“我隨母親,也猜中一個。”
張氏含笑道:“那我猜兩個吧。”
秦遠隨即搓搓手,在他們一家五口殷切期盼下,全力發揮,投中了一個。秦瓊、張氏和張父三人樂哈哈地舉杯自罰。
到第二局,秦瓊和張父依舊猜秦遠全中,張母、張氏和張九娘就分彆猜一、二和三個。
秦遠果然進步了,投中兩個。
秦瓊又樂哈哈地跟著其他三人喝酒。
然後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秦瓊和張父都一直在猜秦遠全中。
秦遠見秦瓊和張父這樣鑒定地支持自己,深刻覺得自己不能辜負了他們對自己的期盼,秦遠小心翼翼地投中了一支,接著又一支。
秦瓊和張父起初還在樂嗬地叫好,等到秦遠中了第四支的時候,倆人臉色大變,互相看了一眼。隨後倆人就伸長脖子,緊盯著秦遠手握的最後一支箭,各自在心中祈禱著。
秦遠搓了兩下手裡的箭,哈一口氣,祈禱自己一定要好運,完成投壺遊戲曆史上的第一次通關!
秦遠張開雙臂,踮著左腳,嗖的一下,箭投了出去。
所以有人的眼睛都跟著箭飛向壺。
當啷——
中了!
“中了!中了!我全中了哈哈哈哈哈!”秦遠開心地蹦了一下,慶祝自己裡程碑式的突破。
張氏、張母和張九娘也都笑起來,為秦遠高興,稱讚他進步快,果然是個人才。
秦遠興奮地看向秦瓊和張父,正想告訴他們自己沒有辜負二位一直以來賭‘全中’的支持,卻忽然發現這倆人好像不怎麼高興。
張九娘這時候抿起嘴,已經癟不住笑了。
秦遠反應過來,指著秦瓊和張父:“好啊,你二人根本不是對我有期望,是覺得我不可能全中,好貪吃這酒。”
今日酒宴的酒是由秦遠獨家提供的青梅酒,好喝不上頭,果味濃厚。秦瓊和張父倆人都貪酒,好容易得到這麼好的機會,互相遞一個眼神,便心領神會,當然要‘不擇手段’多飲酒了。
“這事兒可不怪我們,是你這青梅酒太好喝了。”秦瓊推卸責任道。
張父連連應和自家女婿的話,“實話,不怪我們。”
“你們兩個可彆給我們丟臉了。”張母笑道,轉即跟秦遠解釋,“這倆人有時候就像孩子,還望秦少卿不要跟他們計較。甭管他們存了什麼心思,結果是好的,秦少卿終於投壺全中,可喜可賀。”
秦遠點點頭應承,“不過有人貪酒耍賴,便不該受獎勵了。”
“還有獎勵?”秦瓊好奇問。
秦遠命人分彆送一壇櫻桃酒給張氏、張母和張九娘,送酒之前還有個條件,酒怎麼處置都沒乾係,但就是不能給那兩個玩遊戲耍賴的人喝。
“秦少卿放心,咱們雖是女子,但也講究說話算數的,這就答應秦少卿,保證不給他們喝。若給他們喝了,我們就是小狗。”張母笑著給秦遠保證道。
“我相信三位巾幗。”秦遠應和道。
秦瓊和張父見有一壇酒的獎勵,本就後悔,隨即慶幸最後這酒還是自家人得了,他們可以私下裡偷偷喝。可轉頭聽到秦遠的‘條件’,倆人立刻哀怨地叫起來。
眾人哄笑一團。
待酒宴散了,張父和秦瓊都喝得爛醉。
“彆攔著,要趁著這機會多喝點,回頭沒得喝嘍。”張父唏噓感慨,仰頭憂愁望著天,翹著他些許白了的山羊胡。
張母連忙帶人把爛醉的張父攙扶走了,嫌他丟人。
秦瓊聽到張父的感慨後,鬨著要繼續喝,被妻子張氏攔下後,他就可憐兮兮地喊,“好兄弟無情啊!”
“是你騙人在先的,豈能怪人家不給你酒,可瞧瞧你這樣,不給也是應該的。”張氏拉住了秦瓊,招呼張九娘幫自己送一下秦遠。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張九娘頷首對秦遠行了下禮,欲送他離開。
“在下有一疑問,”秦遠心中存疑,早想詢問張九娘,而今時機正合適,“九娘到底有什麼能耐,可以在沒有目擊闖入者的情況下,得知有人闖入你的院子?我不愛用飯,不愛飲酒,喜歡投壺,我養的黑白花貓喜愛吃雞肝,你都是如何知曉?”
張九娘垂眸,密長的睫毛微微抖著,人靜如蘭。
張九娘還在猶豫著,沒有作答。
“但說無妨,保密這點我還能做到。怪事我見多了,九娘想必也從你姐夫那裡聽說過,我破的案子多數都很詭譎,遇到有異能的人也不在少數。”
秦遠見張九娘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就把那晚闖入者是方鼎的事,實話告知,並告訴張九娘方鼎就是天生有異能的人。
“那他有什麼能耐?”張九娘問。
“如你那晚所見。”秦遠明知道張九娘沒見,偏故意這樣說。
張九娘揚起她清澈的眸子,沉靜從容地看著秦遠,“秦少卿猜對了,那晚我確實沒有目擊到闖入者。他怎麼進來怎麼走的,我都是猜的。想必我猜的不好,所以才被秦少卿發現了端倪。我名聲險些被毀,幸虧秦少卿快速破案,澄清一切,我便當秦少卿是我的恩人。不然剛才酒宴上,我便不會再三出言。”
秦遠點點頭,多謝張九娘在酒宴上的善解人意。
“那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不喜吃酒菜?又是如何知道黑白花喜歡吃雞肝?”
張九娘對秦遠笑道:其實“秦少卿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我自小就可感知萬物的悲喜。花花草草,飛禽走獸,都可以。”
“難怪了。”秦遠歎道。
這能耐有點意思,但有時候對人的傷害卻也不小。
“難怪什麼?”張九娘疑惑地反問。
“難怪你年紀輕輕的,我便聽你姐夫說你看透了人情世故。這世上虛偽假裝的人不在少數,你因感受到他們真實的心境,便容易看破醜陋。麵善心黑的,嘴熱心冷的,強裝氣派的……看多了,你若不覺得心累還有些奇怪了呢。”秦遠解釋道。
“正是如此。”張九娘覺得秦遠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話便多了兩句,“聽說秦少卿也不願成親,莫非秦少卿是不是也與我一樣?我前頭有八個姐姐,六位兄長,都已經成親了。張家族裡的堂兄弟姊妹那就更多了,但十之八九都過得不好,不過都是麵子上強裝開心罷了。我大姐看似嫁得最好,是王妃,每次回家的時候笑容滿麵,很是氣派,大姐夫看起來對她也極其疼愛的。實則心中十分不喜,假裝做戲罷了。我猜不出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肯定不是好事,大姐過得並不開心,甚至很痛苦。她還要強撐麵子,讓全家人都覺得她好,要做這一家子姊妹們表率。”
張九娘說完之後,請秦遠一定要保密。有些話,說不得,萬萬不能拆穿。她一直沒有拆穿她大姐,因為她太辛苦了,如果把她維持的最後的臉麵拆穿了,那她大姐的日子隻會更難過。
“你小小年紀,能思慮全麵,體諒他人,倒是懂事。”秦遠歎道。
“可不是小年紀了。”張九娘糾正道,“不過瞧秦少卿的性子,看著也不像是二十七八。”
“怎麼呢?”秦遠笑問。
“秦少卿心中少有悲喜,表麵的不過是表麵的。如投壺,雖然於秦少卿來說是個樂子,但僅僅是個表麵樂子罷了,心中真正的喜很淡,幾乎沒有。”張九娘頓了下,補充一句,“當然除了吃酒菜外,你是真的不太喜歡吃我家宴席上的東西,所以我才開了口。”
“哈哈哈。”秦遠笑了幾聲,跟張九娘道,“八成跟我在深山裡修行十年有關。不因俗事悲喜,是我正要追求的境界。”
“佩服。”張九娘感慨,“但我覺得真正能做到這點的人太難了,畢竟大家都是人,活於世俗之中。”
“因人而異。”
秦遠見天色不早了,便與張九娘告辭。
張九娘目送秦遠。
秦遠歸家後,就命人給黑白花貓煮雞肝,他還不信他留不住一隻貓了。
黑白花正窩在床上睡覺,看見雞肝後,立刻醒了跳下床,大口大口吃起來。
秦遠美滋滋地看著黑白花把食吃完,琢磨著黑白花今晚肯定不會跑了。但下一刻,秦遠就眼睜睜看著吃飽了的黑白花跳出窗外,一溜煙朝狗洞的方向去了。
養的怕不是貓,是白眼狼,秦遠在心裡歎道。
次日秦遠休沐,農場收獲了水靈又香的花生。秦遠禁不住感慨最近李世民的生活狀態不錯,不是真甜就是真香,心情可以說非常棒了。
秦遠瞧著早上陽光不錯,搬了凳子在廊下,邊曬著太陽,邊剝花生吃。秦遠院裡平常沒什麼人,除非有重要事情傳達,否則他在家的時候,這院裡基本上不能留人。目的就是為了方便他自己吃飯的時候,省得被這些家仆察異樣覺。
秦遠吃了個半飽,忽然聽見院外有人敲門,方喜喊話說大理寺來人,請秦遠去一趟。
秦遠趕緊收拾了花生皮,去把門打開,“可知我今日休沐?”
“說出大事了,長孫公請秦少卿過去一趟。”
秦遠換了官袍後,行至大理寺,見長孫無忌和戴胄、孫伏伽也剛到不久。
早有宮內的太監在此等候,瞧見人齊了,就宣旨命大理寺調查賑災糧丟失一案,連同魏征是否有瀆職之嫌,也一並調查。
等長孫無忌接了聖旨之後,戴胄驚訝歎:“魏仆射瀆職?這不太可能吧?”
“沒什麼不可能,關內賑災一事由他主管,他曾在聖人跟前保證過不會出事,如今卻出了這等監守自盜之事,自然要查他瀆職。”長孫無忌隨即告訴秦遠,他剛從宮裡出來,昨天半夜的時候,聖人突然把他叫進宮裡去,就是因為這樁案子。
“怎麼回事?”秦遠問。
“本來已經運到關內的第二批賑災糧,入庫後的第二夜,庫房著了一場大火,火撲滅了之後,在庫房裡頭發現了十具屍體,有六名看守衙役失蹤,庫房內空空,沒有任何糧食被焚燒過的痕跡。他們這才發現糧食早在著火之前早被人搬空了。”長孫無忌解釋了案子的大概情況。
戴胄:“這麼說來,果然是那六名看守衙役監守自盜了。”
“糧有多少斤?”孫伏伽追問,他記得朝廷的賑災糧都是以萬斤記,區區六人,怕是搬不動那麼多糧。
“差不多六十萬斤。”長孫無忌歎道,“這正是此案詭譎之處。據魏征上報,在火情撲滅之後,他率人封鎖了所有交通要道,火速排查方圓十裡範圍內是否有運糧的車馬出現,但是四周沒有任何車馬運糧的痕跡。”
“這怎麼可能,六十萬斤糧,又多又重,居然能被不聲不響地被運走,沒人察覺?”大家覺得而不可思議。
“想來這也是聖人為何要我們查魏公瀆職罪的緣故了。”秦遠歎道。
“不錯,”長孫無忌道,“魏仆射人現在就在關內道隴州,掌管所有賑災事宜。這批糧是他吩咐入庫的,他也曾派人查驗過。現在突然一場大火過後,六十萬斤糧並著六名看守衙役,突然間就失蹤了,一點痕跡都不留,誰會信?若非魏公在朝廷有些聲望,這會兒恐怕早被定了監守自盜之罪。”
戴胄點了點頭,詢問長孫無忌那接下來大家該如何調查此案。
“你與孫伏伽坐鎮大理寺,監視魏府,查其家人近來是否有什麼可疑人等有來往。我與秦遠前往隴州詳查此案,若有需要你在長安配合調查,回來信知會,一定要儘快執行。”長孫無忌吩咐道。
戴胄和孫伏伽雙雙應承。
秦遠立刻命人去備馬,被長孫無忌攔下,“你做什麼去?”
“查案啊,事不宜遲,咱們早去更容易發現線索。”秦遠道
“再等等,還有一人沒來。”秦遠忙問是誰。
話音剛落,那廂就有人來傳話說溫彥博來了。
溫彥博瞧見秦遠後異常開心,勾著他的肩膀,樂嗬嗬問秦遠到底有沒有喜事。
“這兩日有關你的傳聞,我都聽出花來了,剛要為你高興,就被告知這是謠言,被澄清了。那你與張家女兒的事,倒是真是假?武林盟主的女兒呢?”
“都沒有。”秦遠讓溫彥博彆瞎想,“我若有好事,豈能忘了通知你。”
溫彥博:“好吧,就知道你這廝是不會給我驚喜的,我還琢磨了半天,給你孩子的名都起好幾個了。”
“起名的事哪用得著你操心,該是做父親的來。”長孫無忌忍不插嘴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