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見到長孫無忌到了,高興地請他坐。
“聽說我剛走, 你便囂張, 特來瞧瞧。”
長孫無忌就在長孫無忌邀請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然後挑眉去故意盯著秦遠, 看他要唱什麼戲。
“其實我是故意那麼說, 不然長孫公哪會屈尊肯來我這。”秦遠激動地讓長孫無忌瞧瞧他這屋子布置得如何,是不是比他之前擺設得好看。
長孫無忌白一眼秦遠,“你故意放話激將我來, 就為了讓我評判一下你這破屋子好不好?”
“怎麼能是破屋子呢,長孫公呆過的屋子必然福祿盈盈,和和順順, 必有好事兒。”秦遠笑嗬嗬道。
長孫無忌已然不吃秦遠這套, “照你這麼說,我在墓地呆著也能好了?”
“能啊,要不你試試?”秦遠故作一臉認真地提議。
長孫無忌氣得瞪秦遠,“少耍貧嘴, 總歸這趟我不能白跑了。你既然升了官, 該設宴款待,感謝恩人。”
長孫無忌所言的‘恩人’自然是指自己。
“讓我請尉遲公和魏公?”秦遠直搖頭,“我可不敢!”
長孫無忌此刻真恨不得一棒槌打死秦遠, 警告秦遠以後有事千萬彆找他, 去找他的好恩人尉遲敬德和魏征去。
“好好好, 怪我不會說話, 六壇櫻桃酒都給你賠罪如何?”秦遠立刻機靈地反問。
長孫無忌坐回原位, 臉色稍有緩和。
“我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想問你。”
秦遠猶豫了下,幾次嘗試開口,最終都沒說出來。
“你到底說不說?”長孫無忌不耐煩地催促秦遠。
“咱倆關係好不好?我是不是什麼問題都能問你?”秦遠看看左右,悄悄地問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瞧秦遠這樣,就越加謹慎,輕輕點了下頭。
“你說我還有多久能做到一品?”秦遠豎起一根手指。
長孫無忌等了會兒,見秦遠沒有下話,居然真的隻是問這一句,驚訝地上下打量秦遠。
“你野心倒不小,而今為官不足半年,已然位居九卿之列,居然還不滿足?你還想要做到一品?”
“做人就要永攀高峰,求進步呀。”秦遠解釋道。
“頭一次聽人把貪權求祿說得這麼好聽。”
長孫無忌轉即見秦遠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倒不好再出言罵他。人都貪心,難免的。秦遠能對不避諱地這樣問他,說明他信任他。
長孫無忌便和秦遠解釋,他這個要求有點難。而今的實職的官職沒有一品,秦遠想要謀一品,那隻能靠立大功得封爵。而今朝中位居一品等級官爵不是皇親便是開國功臣。這段時間秦遠雖然很高效地破案立功,但他那些功勞與開國功臣們相比相差甚遠。再說聖人已經根據秦遠的突出表現給他封官了,根本輪不到封爵的時候。
“唉,我也覺得難。”秦遠無力地趴在桌上,琢磨著自己說不定要繼續混個二三十年才可以達成官一品的目標。
“你現在領著實職三品,位居九卿,比起那些光有爵位的人家其實更厲害。你已經是無比榮耀,令人豔羨了,為何還貪心不足,非要爵位?”長孫無忌勸秦遠收斂些,不要因為做了高官便自視甚高,輕狂得意,否則總有一天會跌得很慘。
“那我不要實職,隻有一品爵位也行。”秦遠道。
長孫無忌愣了,默然看著秦遠。
秦遠被瞧得渾身發毛,問長孫無忌怎麼了。
“你不為了權,隻要一品這個名卻是為何?”
一般來講,有實職的官,掌實權,甚至會被那些隻有爵位的人如祖宗一般敬重。權在手中握,這才是最令人得意的事。秦遠居然願意放棄大理寺卿之位,隻領一個閒爵位。這想法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樣。
長孫無忌覺得自己剛剛以常人的想法去衡量秦遠果然是錯了。他還以為秦遠真動了貪欲,不像以前那麼超脫,結果秦遠依舊還是那個怪秦遠。
“我——”
秦遠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總不能告訴長孫無忌,他想把官品坐到頭是為了自己以後可以如常飲食,不必再受農場食物的影響。
“罷了,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是我心急了。”
“莫非你想得爵位,傳承給子孫?”長孫無忌想來想去隻能想到這點,哈哈笑著拍大腿,“可是你至今連個女人都沒有,上哪兒有子孫去!”
秦遠氣得把無數個白眼還給長孫無忌。
“不許我覺得當官累了,隻想求清閒度日?”
“你孑然一身,早前就隱居山林,不在乎功名利祿。而今真想要清閒度日,還會在乎爵位?”長孫無忌琢磨不明白秦遠奇怪的要求到底出於什麼目的,“真是越來越弄不懂你了。”
秦遠:“我就是這麼的不同凡俗,不然慧眼如炬長孫公,哪會這般器重我?”
長孫無忌倒是挺喜歡秦遠恭維他,但聽秦遠先誇自己,就不那麼順耳了。
“你這臉皮怕是比鞋底子還厚。”
天色漸晚,長孫無忌起身要走,臨走前記仇地警告秦遠,“你今天戲耍我的仇記下了,改日一定給你好果子吃。”
秦遠立刻問:“什麼果子,甜的酸的?”
秦遠的話又把長孫無忌氣了一回,冷哼而去。
秦遠追出去喊:“我送你酒了還記仇啊?”
長孫無忌沒理會他,背影很快就在秦遠的視線中消失。
秦遠唏噓一聲,感慨自己不容易,交個朋友卻碰見這樣小心眼的。
戴胄和孫伏伽聞聲湊了過來,問秦遠剛才是不是說要送酒。
“跟你們沒什麼乾係。”秦遠說罷,見二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還笑著恭賀自己升官。秦遠心一軟,便給他們二人一人分了兩壇剛釀好的荔枝酒。
“我可記得清清楚楚,秦寺卿剛來咱們大理寺的時候,就喜歡恤下,剛來便給大家分櫻桃吃。”戴胄歎道。
孫伏伽應承,這事兒他也記得清楚,恍如就發生在昨天。可轉眼今日,秦遠已經成了他們的上級。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但秦遠的辦案能耐有目共睹,這該服氣的地方還是要服氣。
“是呢,秦寺卿可不要忘了體恤下官等人。”孫伏伽跟著附和戴胄,目的就是為了從秦遠那裡多討點好酒喝。
“大理寺諸多事宜還要仰仗二位幫忙,不然我一人可撐不起來。”秦遠一改剛才在長孫無忌跟前的輕狂做派,非常謙遜恭謹地對戴胄和孫伏伽行禮,而且還是在門外,當著大理寺一眾人等麵前。
此舉可是給足了戴胄和孫伏伽的麵子,二人忙道不敢,也行禮回去。
“休沐日請你們吃酒,管飽喝!”秦遠小聲道。
二人遂了心願,高興點頭。
……
傍晚,秦遠歸家後,侍衛來跟秦遠回稟周小綠一切如常,並沒有做什麼特彆的事情。
“白天的時候,她就同顧青青一起去點心鋪子裡忙活,忙活完了,二人便關了鋪子一同回家。”
“繼續監視。”
秦遠剛打發走侍衛,方喜便拿了一封信來,告知秦遠信來自於永安坊的王家。
秦遠立刻想到了之前張羅要給顧青青說親的王大娘,便拆開信瞧。信是王大娘托人所寫,說顧青青點心鋪子隔壁的張家酒樓的兒子,人不錯,與顧青青合適。
秦遠便命方喜負責調查這張家兒子的人品。
“查完了再試探他兩次,彆是個偽君子。”
方喜一一應承。
次日,農場收獲了苦菜,秦遠吃了區區兩小把菜就飽了。雖然滋味不怎麼樣,但因為升官之後飯量變得更少了,吃的時候稍微忍一下就能熬過去,這點讓人覺得蠻欣慰的。
秦遠趕了早朝,因為升官,官袍由緋變紫,加之秦遠本身就樣貌出眾,有不染塵世的容姿。這一身清貴紫袍加身,星辰鳳目,俊美無雙,更顯出眾。
位列朝班之時,秦遠排位上升,四周以中老年大臣居多。他這個年輕俊朗的立在其中就格外顯眼。好在在年紀上秦遠不算鶴立雞群,還有長孫無忌和秦瓊。如果再算上上首高位之處剛過三十歲的李世民,那就算四個年輕的了。
今日小朝,討論些軍國大事,基本跟秦遠沒什麼乾係,秦遠就老實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裝鵪鶉就行了。
“突利可汗來使求兵,應與不應,還望諸位大臣各抒己見。”房玄齡對眾臣道。
房玄齡提出這樣的問話,顯然是得李世民授意的結果。
兵部尚書杜如晦出列,決斷之言十分響亮,“請陛下出兵攻突厥!”
之後杜如晦就列舉出了一二三條理由,句句在理,令房玄齡都跟著點頭。
在滿朝大臣附議之時,李世民的目光忽然掃向秦遠。
“秦遠,你覺得呢?”李世民點名了。
鵪鶉秦遠不得不回神了。
秦遠疑惑地回望李世民,隨即感受到自己浸在無數大臣們的目光之中。
“臣附議杜尚書之言。”秦遠馬上跟風道。
李世民不驚訝地笑了,依舊沒放過秦遠,“你就沒點彆的新鮮的想法?”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臣以為杜尚書所言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秦遠是有新鮮的想法,但他不想乾涉這種軍國大事,遂再次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