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看著手裡小臂粗的軀體形狀彎又歪斜的白蘿卜,滿臉無語。
秦瓊與長孫無忌一樣, 對自己手裡的‘新武器’也很無語。
“你逗我們倆呢?”長孫無忌真想一蘿卜打在秦遠的腦袋上。
“你們是高手過招, 重在一較高下, 不在於使用武器是什麼。二位都是朝廷命官,肱骨忠臣, 聖人的左膀右臂, 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我受連累也就罷了,最要緊的是聖人會傷心啊。你們也知道,‘吾皇開心’對我來說有多重要。”秦遠無奈地攤手, 對長孫無忌和秦瓊解釋,請他們二位理解自己想要讓他們保重身體的心情。
秦瓊很受用秦遠所言的那句‘高手過招’。他就是高手,他拿什麼都無所謂,就算是拿蘿卜他也照樣能把長孫無忌打得屁滾尿流。
長孫無忌太了解秦遠了,這貨就是在胡謅,這貨就是想在旁等著瞧熱鬨自己享受樂嗬。
“便不用刀,就用木棍, 不必拿蘿卜。”
秦瓊這時候已經舉起手裡的蘿卜, 他一聽長孫無忌的話,哈哈樂了。
“怎麼, 長孫公嫌蘿卜粗不順手,不會用?就如我親兄弟所講, 真正的高手不管用什麼武器照樣行!那你不行你換, 我讓著你就是!”
長孫無忌一聽秦瓊這話就來氣, 偏不換了,這口氣他必須咽不下。
“蘿卜就蘿卜,來!”
長孫無忌說罷就攥緊了手裡的蘿卜。
秦瓊問長孫無忌準備好沒有,見他點頭,二話不說,一個猛虎撲就舉蘿卜劈向長孫無忌。長孫無忌用蘿卜回擋,兩根蘿卜忽然互相碰撞,雪白的軀體顫抖不已,一根左右搖晃,一根前後搖晃。電光火石間,秦瓊再舉蘿卜朝長孫無忌的脖頸戳去,長孫無忌一個側身閃躲,用蘿卜襲擊秦瓊的後側腦。秦瓊再一個縱身後滾翻,拉開了和長孫無忌之間的距離。
“好!”秦遠直呼精彩,順嘴咬了一口蘿卜,繼續嘎巴脆。
長孫無忌揮蘿卜再次進攻,秦瓊正麵迎接,兩根蘿卜再一次猛烈地互相碰撞。蘿卜雪白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隨即秦瓊的那根蘿卜‘哢嚓’斷成兩截。秦瓊眼疾手快,立刻用另一隻手接住了斷掉的那半根蘿卜。長孫無忌則趁機轉換蘿卜的方向,使蘿卜頭部直對秦瓊的胸口方向,長驅直入。
秦瓊立刻用左右手的斷蘿卜夾住了長孫無忌的蘿卜。
二人彼此僵持較勁,蘿卜互相擠壓。片刻後,蘿卜之間接觸的邊緣摩擦壓出些許的水來。
“我這蘿卜多汁啊。”秦遠觀戰之餘,禁不住感慨了一聲。
長孫無忌和秦瓊對戰焦灼,不敢分神,皆心無旁騖地專注打敗對方。
倆人繼續較勁臂力,蘿卜便被擠壓得出更多的水。
秦遠雙手抱著蘿卜,把蘿卜拄在嘴邊小口慢啃,眼睛絲毫不眨地盯著兩人,生怕錯過最關鍵的勝負時刻。
長孫無忌突然向左側用力,因前半截蘿卜被秦瓊夾製住了,如此一用力,長孫無忌的蘿卜便也斷成了兩截。在秦瓊將注意力放在斷掉的蘿卜上的瞬間,長孫無忌以迅雷之勢飛奔到秦瓊跟前,將半截蘿卜抵在了秦瓊的脖頸上。秦瓊身體後傾,甩手打出半截蘿卜,蘿卜‘嘣’的一下直撞長孫無忌的腦門。
“你已經死了!”長孫無忌嫌棄地捂著略疼的額頭,叱罵秦瓊耍賴。
“你才耍賴,居然惡意折斷蘿卜偷襲我!”秦瓊反駁道。
“這不叫惡意,‘聲東擊西’懂不懂,此乃兵法三十六計中的一計,能算是耍賴麼?兩廂較量,重要的從來都不是手段,而是結果!”長孫無忌數落秦瓊完畢,嚴肅宣布,“所以這場比試我贏了。”
“胡說!我在臨死之前扔出了‘斷刀’,剛巧因你疏於防備,打中了你,所以你也死了。”秦瓊解釋道,“雖然是一前一後,但兩方都死了,所以這比試沒有輸贏。”
長孫無忌氣得指了指秦瓊:“還大將軍,我看你大耍賴。”
“你就說你腦袋是不是被打了?”秦瓊得理不饒地反問。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轉即感慨自己真的是一時犯蠢了,才會跟秦瓊這樣無德無信之人比試。
秦瓊也檢討自己一時犯蠢了,才會跟長孫無忌這樣輸不起之人比試。
秦遠抓著手裡啃了一半的蘿卜,拍腿哈哈笑。
二人立刻同時瞪向秦遠。
長孫無忌:“我看我們是中計了,有人在這吃得樂嗬,看得樂嗬。”
秦瓊:“正是如此。”
二人隨即拿著手裡的半根斷蘿卜氣勢洶洶地奔向秦遠。
秦遠忙起身往屋裡退,他舉起手裡的半根蘿卜防備,跟長孫無忌和秦瓊打商量道:“同是半蘿卜,相煎何太急!再說是你們自己要比試的,我是好心啊,怕你們傷了彼此。你們想想,剛剛你們這要是真拿得斷刀,那樣互相傷害,結果多可怕啊。”
秦遠的一番話,令長孫無忌和秦瓊稍作猶豫。
長孫無忌隨即反應過來,“若是刀便不會斷了,哪來的後來,更不會有剛剛的結果。”
秦瓊點頭應承是。
但秦遠已經在倆人剛剛猶豫的時候,飛快地爬出了後窗,順著牆邊的梯子翻牆出去,一溜煙跑沒影了。
長孫無忌和秦瓊反應過來後,追了出去,卻已經晚了。
秦瓊看著那把搭在後院牆的梯子,納悶感慨:“閒來無事,這院牆上搭梯子做什麼?他沒事兒就這麼爬牆?”
家仆方喜在旁默默看著,屏住呼吸,儘量拉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隨後他還是被長孫無忌點名了。
“這梯子早就有?”長孫無忌問方喜。
方喜否認,“這是……剛剛……郎君吩咐搬的。”
長孫無忌和秦瓊都了然地互相看了一眼,很明顯了,秦遠就是在戲弄他們,不然豈連逃跑的後路都準備好了。二人立刻將各自的隨從叫到跟前來,命他們全秦府搜索,一定要把秦遠給找出來。這種時候秦遠後院沒有女眷的好處就凸顯出來了,他們可以隨便搜,不必忌諱。
不過二人還是高興得太早了,經過一番細致搜查之後,居然沒有找到秦遠。
……
與此同時,長孫衝書房。
秦遠正連連讚歎長孫衝屋子布置得文雅,書香氣十足。
“我賢侄將來必定大有出息!”
“世叔謬讚,我最近總因學業不精,常被父親訓斥。若非世叔鼓勵,我都快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了。”長孫衝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心裡卻因為秦遠的讚美而雀躍。
“你父親盼你以後能更好,在你跟前要求嚴格罷了,背地裡最是愛讚美你。而且要是彆人說你一個不字,你看他生不生氣,恨不得舉刀屠人滿門。”秦遠歎道。
長孫衝聽秦遠的形容忍不住笑起來。有秦遠這些話鼓勵,長孫衝忽然覺得自己平常覺得那樣嚴厲無情的父親很有情可愛了。
長孫衝隨即問起秦遠的案子。
“我聽說梅禦史的死因和平達觀的道姑有關係。”長孫衝忍不住感慨道,“而今這道觀怎麼總出事,前段日子楊妃便在道觀裡暈倒了。聽太子說,聖人為此急了小半日。”
長孫衝而今在弘文館讀書,弘文館位處太極宮內,與李世民日常辦公的兩儀殿非常近,有褚遂良等名臣授課,又有太子、皇親以及各世家子在內學習,所以各家各處的消息都能彙總至弘文館內,比外頭更準確豐富。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秦遠忙問長孫衝。
“就本月初一的事,在興道坊的萬通觀,離皇城的朱雀門很近,楊妃每月初一都會出宮一次在那裡上香。”長孫衝解釋道。
“宮內不是沒有道觀,為何要出宮上香?這事兒我倒不知。”秦遠歎道。
“這是宮闈內的秘事,並未對外宣揚,若非太子說,我也不知。其中的具體緣由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後宮隻有她有此特例。”長孫衝不當秦遠是外人,就多嘴再補充一句,“想來是跟她前朝公主的身份有關。”
秦遠點了點頭,“那這萬通觀我也該查一查。”
不多時,家仆來稟告長孫衝,長孫無忌回來了。
“剛好世叔可以問問阿耶,他知道的多。”長孫衝開心地跟秦遠提議道。
“先不了,我還是先自己查,不到萬不得已,我才懶得應付你爹那張冷臉!”
秦遠立刻跟長孫衝告辭,飛快地翻牆回自己家。臨翻牆過去前,秦遠特意囑咐長孫衝和長孫府的家仆們,必須對長孫無忌保密。
長孫衝應承,笑著目送秦遠離開後,就命家仆趕緊悄悄地把梯子撤了,送回去。
長孫衝轉身便往回走,但走了沒多遠,就遇見長孫無忌迎麵過來。
“你不在自己房中讀書,來這園子裡做什麼?”長孫無忌懷疑地掃視兩眼長孫衝。
“兒子晚飯用多了,來此走一走,消食。”長孫衝特意揉了下肚子。
長孫無忌嚴厲的目光從長孫衝的臉徘徊到他的腹部,複而又回看長孫衝的臉,最後目光瞟向長孫衝的身後。
長孫衝緊張起來。
“他來找過你?”長孫無忌問。
“啊……是。”天地良心,長孫衝很想否認,但在自己父親嚴厲的目光之下,他實在是撒不出謊來。
“人呢?剛走?”長孫無忌再問。
長孫衝點頭,“翻牆來得,兒子剛好在園子裡散步,就遇見了。”
長孫無忌為了讓自己兒子有個好地方讀書,特意把長孫衝的住所安排在距離園子比較近的地方,這裡風景好且最安靜。秦遠翻牆之處距離長孫衝的書房便剛好很近,偶然遇見了倒也正常。
長孫無忌瞪一眼長孫衝,警告他不許學秦遠那般不規矩,立刻打發他回去讀書。長孫無忌吩咐管家,每天派兩個人守著長孫府與秦府相隔的這堵牆,一旦有什麼東西從牆對麵翻過來,便狠狠地揍。
“準備一筐蘿卜在這,用蘿卜打!”
管家連連應承,目送走了氣衝衝的長孫無忌。
秦遠回府後,就立刻帶人出府,直奔萬通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