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陛下的關照,臣妾一年前破而後立,已經突破‘無我’之境。”
燕皇不懂何為“無我”之境,但是看著眼下修羅地獄一樣的場景,他也知道自己的繼後已經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境界。雖然對此感到有些吃驚,但宋清婥是解決了刺客的忠臣,身為君王,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做出自己的表態。
“快起來吧……梓童,這次多虧有你。”燕皇揮推了侍衛,走至望凝青身前,伸手將她扶起,“這些年,是朕虧待梓童了。”
梓為木中之貴者,梓童是皇帝稱呼皇後的愛稱。
望凝青有些困擾地皺了皺眉,她站起身,燕皇這才發現她的身量十分高挑,墨發如綢,膚白勝雪,一雙眼睛好似藏著星辰日月,負手而立的姿態有如下凡的謫仙。她實在太過特彆,特彆得往那裡一站就斂儘了塵世的明光,讓人移不開眼。
要知道,燕皇本身容貌俊美,威儀頗重,再美的女子站在他身旁都多少有些相形見絀。但此時望凝青站在燕皇的身邊,隻讓人覺得看見了凡間的帝皇與天上的真仙,那名女子雖然口稱“陛下”,氣勢上卻不遜燕皇一絲半點。
燕皇安撫了驚魂未定的大臣以及後妃,又命人將望凝青留下的幾名活口壓下去拷問,做完這些,他又滿懷感慨地牽起了望凝青的手。
“罪女難堪國之器重,陛下還是喚臣妾的名姓吧。”望凝青這般提議道。
“梓童還在意著當年之事嗎?朕已經查明了,當年是蘭貴人心懷歹意,想要嫁禍於你,便是落得那般下場,也怪不得他人。”燕皇是真的沒有在意,雖然因為望凝青的緣故而導致九皇子體弱多病,但那也是蘭貴人自找的,“她為了嫁禍於你情願利用自己腹中的孩兒,想來也沒有那份慈母之心。梓童若是願意,朕可以讓宮人將九皇子抱來予你。”
這便是要將九皇子過繼在宋清婥的名下了。
“不必了,陛下。”望凝青被燕皇牽著手朝著內殿走去,頗感困擾地道,“未經通傳便擅闖奉天殿是臣妾的過錯,臣妾這就回靜霖宮了。”
靜霖宮即為冷宮,但麵對著剛剛立下大功、武功蓋世的廢後,燕皇是萬萬不能讓她再回那種地方的。
“棲凰殿許久都未有人居住了,朕會讓人好好修繕一番地,梓童今夜便與朕宿於臥龍殿吧。”
安分守己跟在燕皇身後的嬪妃們隻覺得心口一揪,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巾帕。
臥龍棲凰,龍鳳呈祥,臥龍殿是皇帝的寢宮,但是自燕皇登基以來,從來都沒人能夠留宿臥龍殿,即便是備受燕皇寵愛的賢妃以及當初的元後都沒有。這些年來,燕皇後位空置,後宮的嬪妃們為了上位鬥得你死我活,沒想到宋清婥一出來,她們的努力就全都化為了泡影。
“不必了,陛下,靜霖宮真的很好,有助臣妾的修行。”望凝青認真地道,“明日臣妾還要下地,順便督促嬪妃們晨跑。”
燕皇:“……”
眾嬪妃:“……”
嗯?他們剛剛是不是聽見了什麼不太美妙的詞彙?
眾人頭腦一片空白,唯獨燕皇回過了神來,卻是笑道:“愛妃的變化當真不小,朕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廢話,能不小嗎?當年的宋清婥剛下戰場就馬不停蹄地入了宮,行著不倫不類的禮節,紮著粗糙的馬尾。一張還算端正的臉龐黑得發亮,氣壯聲粗,一派男兒氣概。不像宮中千嬌百媚的妃子,反而像是誰家姑娘殷殷待嫁的鐵血兒郎。
本以為宋清婥去了冷宮便會日漸憔悴,卻不料她竟是生得如此高標韻致,端麗俊美。
“托陛下洪福,臣妾於宮中靜心休養,方有今日之果。”望凝青恭敬地答複著,卻又想到了什麼,一股腦地將燕皇難得的柔情給掐死在搖籃,凜然地說道,“陛下,這次是臣妾劈柴時無意間發現了刺客的蹤影,方才避開了一場大禍。您畢竟是真龍天子,應知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理,楚國餘孽尚在暗處,還望您日後多加防備,切勿輕忽。”
燕皇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現在根本想不起什麼刺客、楚國餘孽之類的東西。他現在滿腦子就是自己的皇後居然要下地還要劈柴,習武的空餘還要督促後宮嬪妃們晨跑,這些年來,宋清婥到底在冷宮中受了多少委屈?
兩人雞同鴨講,當真感人肺腑,望凝青將刺客的情報一一說與燕皇聽後,便準備打道回府了。
“陛下,請千萬保重龍體。”望凝青站起身,垂眸一望。
她漆黑的眼眸在認真看人時總有一種仿佛要將人靈魂吸納其中的魔魅力量,燕皇不知為何隻覺得自己氣勢一矮。
“……朕知道了,梓童也應多多珍重。”
燕皇心知宮中的近衛恐怕無人能阻攔宋清婥,當年她鐵了心的要將自己鎖進冷宮,他本著無所謂的態度同意了她的懇求,如今卻是覆水難收。雖然有些後悔,但燕皇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這個自己虧欠良多、卻依舊會在危機的第一時刻趕到自己身邊來的“忠臣”。隻能取了自己的令牌遞給了望凝青,告知她日後可以在宮中隨意走動。
望凝青就這樣麵不改色地頂著嬪妃們複雜的眼神,離開了奉天殿。
踏著晚風歸家,望凝青卻在回想宴會上小徒弟的眼神。方才救駕的過程中,為了避嫌,望凝青沒有多看“七皇子”一眼。但是她依舊記得自己出現在燕皇身前時,小徒弟眼中絕望與狂喜交織染就的朦朧水霧。
“七皇子”這個角色,似乎不再是命書中那個一筆帶過、命運悲慘的反角了。
……
“宋.清.婥.啊——!”
她為什麼沒有死?沒有死在那個冷宮裡?為什麼她總是要在緊要關頭上冒出來壞她的好事!
賢妃屏退了侍女,閉緊了門窗,雙手死死地捂著唇齒,將一切憤恨怨憎的哭喊叫罵儘數哽咽在喉嚨口。因為強忍著情緒,她難以自控地渾身顫抖,像是患了絕症的病人,那雙本該澄澈的秋水明眸中儘是扭曲而又瘋狂的晦澀。
“你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要救他?!我的兒,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你是楚國的皇子,不是燕國的皇子啊——我的兒——”賢妃死死地捂著慕容辰的嘴,食指上的戒指鑲砌著毛刺般的細針,不管不顧地反複紮在慕容辰的手臂上,“肮臟地血!肮臟的血!你是不是被你體內肮臟的血給汙染了?啊?你說啊,我的兒——”
慕容辰眼中掠過一絲絕望,他望著翻倒在地上下了麻藥的茶水,隻覺得血肉骨髓都被浸在了冷水裡,距離死亡隻有一臂之遙。
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四千六百字,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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