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興高采烈以為這次一定能成的靈貓,司命星君翻了翻命理簿,確認無誤後這才起身前往大羅天。
最高最廣之大羅天,超脫三界,不在六道,遠離一切時間與因果,為永恒逍遙之天。
司命星君禦風而至,便見一人身穿玄色道袍,淩空虛渡,身影縹緲如煙。
“道君。”司命星君躬身行禮,謙和道,“此行可還順利?”
“可。”被喚作道君的男子微微抬眸,朝著一旁招了招手,“過來。”
白衣墨發、有著一雙蒼古落日般璀璨金眸的仙人自煙雲中顯現,神情淡漠,無喜無悲。
他看著道君,張口便是一句:“塵兒呢?”
“渡劫去了。”道君理所當然地答了一句,又道,“是晗光,不是塵兒。”
白衣男子,也便是棲雲仙人就站在那裡,聽他這麼說也無動於衷,熟視無睹地朝著遠處走去。
“善屍。”道君又喊了一句,見他不聽,便轉頭看向司命,“善屍下界時神魂被蠶食了大半,你一會兒幫他看看。”
司命尷尬地笑了笑,總覺得另一位純粹是不想跟眼前人說話,並不是真的神魂有恙,誰讓他們是最南轅北轍的貪婪與癡妄:“當然,當然。”
道君說完便轉身走向了不遠處飛簷若翼的瓊樓玉宇,那典雅精致的亭台樓閣似遠似近,似實似虛,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是實物還是幻境。
司命星君取出一塊古樸老舊的令牌高高舉起,煙雲中忽而漾開水波一樣的漣漪,隨即若隱若現的星辰在前方凝聚,鋪就了一條通天的階梯。
道君和棲雲真人見前路已成,便毫不遲疑地踏了上去,一人從容,一人隨性。而司命星君則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等心無雜念入了無我之境,這才敢踏上階梯。
大羅之主的天途哪有那麼好走?稍有不慎便會自最高天隕落,也隻有那等怪胎,才能走得毫不猶豫。
“帝君。”
司命星君恭敬地叩關,在仙府外稍待了三息,仙府大門洞開,兩排容姿端麗、華服美飾的侍女提著燈籠,笑盈盈地出門相迎。
司命和棲雲見此都無甚表情,道君卻皺了皺眉,屈指一彈,兩位侍女的腦袋便飛了出去。那兩顆美麗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到地上,依舊明眸善睞,笑容清麗。
“……怎生如此幼稚?總是收藏這些古裡古怪的東西。”看著那顆正在微笑的頭顱上寫滿了惡意的眼睛,不消多想便知道又是從哪裡“換”來的收藏品。
此間的主人來者不拒,好的壞的都一並納入懷裡。這麼惡心的傀儡,也不知道是從哪個魔修的手中收來的。
道君好心幫忙報廢了全部的傀儡,棲雲也懷著一腔慈悲掏出了超度魂靈的符隸。這裡哪位都惹不起,司命隻能假裝自己沒看見。
大羅之主的仙府道場由上千套法陣構成,引周天星辰,通陰陽兩儀,其中的複雜玄妙、變幻莫測,可謂是彙聚了五行八卦之精髓,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其中。
進了內殿,穿過長廊與蓮池,司命星君默數著腳下的步數,計算著時辰以及方位,半點馬虎不得。
司命低著頭,數到差不多步數了,便見前方的兩道人影忽而停駐了腳步。
一間陋室,兩盞清茶,兩位對弈的人。
棋局已定,不知輸贏。隻見一人輕裘緩帶、姿態落拓地倚在榻上;一人手搭在膝蓋上,闔目靜坐。
司命上前行禮,雙手將命理簿奉上。落拓男子抬手一招,命理簿便落在他的手中,隨意翻了幾頁,便聽他輕笑出聲。
“你這‘弟子’有點意思。”大羅之主用命理簿的書脊敲了敲棋盤,“當初你收她為徒,我還道你是走火入魔了。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一腔執妄竟真的成了事。”
玄衣道君徑自入了室內,不去看對弈的兩人,兀自伸手撥了撥窗外伸來的一支仙葩。
棲雲真人站在屋外,沐浴在暖意融融的天光中,整個人淡薄得仿佛將要消融的冬雪,或是晨昏時的一口薄霧。
大羅之主調侃道君,司命不敢多留,連忙告退離去。一時間,院中除了風過疏竹、泉潺魚躍之聲,其餘什麼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大羅之主才再次開口道:“這是你第幾次親眼看著她死了?”
話音剛落,玄衣道君和棲雲真人同時抬頭,朝大羅之主望來。
沒人答話。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片葉子零落在地的時間吧,棋盤另一邊的人這才開口,但那話語中的冷意,卻幾乎要將窗外的春-光凍住。
“二百六十一。”
二百六十一。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是第二百六十一次,她在他眼前死去。
說到這,對弈之人似乎有些生氣,他撫落了棋子,任由那名貴的棋盤摔碎在地。
“嘖。你怎麼總是跟我的收藏品過不去?”
大羅之主心疼了一下,不願去觸“嗔怒”的黴頭,但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分明是厲鬼,你卻偏要讓她成仙,會有怎樣的報應,你不該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