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的判決是裡昂納教國最高審判庭通過高層內部投票決定並下達的,這種裁決方式連國王都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同樣也無法阻止。
國王擁有行政權,但審判庭擁有執行權。這也就意味著,直到國王修改憲法的新命令下達前的最後一秒,審判庭都會堅定地執行當下的律法。
遠在帝都的弗裡德當然有給弗萊婭寄信,但是哪怕動用了昂貴的傳送魔法,依舊無法阻止這道判決正式實施。
望凝青正是看中這一點,才會直接將蕾切爾的犯罪證據遞交到了高位貴族以及最高審判庭的手中。
這樣一來,隻要弗萊婭不是想叛國,那她就無法阻止這場裁決。因為律法是一個國家的最高公信力,身為異世人的弗萊婭應該明白這一點。
然而,審判庭的裁決能夠阻止弗萊婭,卻無法阻止非人類的魔王。
烏鴉祭出的領域結界名為“十二聖柱淨土領域”,是聖典中附帶的領域級神聖法陣,領域範圍內禁魔,魔物在領域內會持續衰弱,最終走向消亡。
對於魔物來說,這個領域法陣是近乎無解的,即便是魔王也不例外。
但是當魔王出現在教宗的身邊,眾人才悚然驚覺,魔王居然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走進了光明的法陣,走進了這座為黑暗與魔物而準備的墳場。
“這、這不可能——!”原本簇擁在蕾切爾身邊的烏鴉們飛快地散開,將魔王與教宗包圍在中間,其中的領頭人還捧著聖典,“你是魔物,怎麼會沒事!”
聖典對魔物的壓製是絕對性的,而且魔性越高,受到的壓製越重。不存在實力強則能削弱與豁免法陣效果的可能。
比如身為魔性升格者的西裡爾,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幾乎已經站不住了。按理來說,魔王受到的壓製隻會更強才對。
烏鴉雖然是極度偏激瘋狂的信徒,但無論他們的行為與理念如何讓人詬病,他們也確確實實是光明的信徒,是與黑暗對抗的聖職者。
對此,望凝青心知肚明,彆看烏鴉們現在幫著她對付弗萊婭,那純粹是因為他們過度美化自己後將擁有伊甸支持的弗萊婭當做了假想敵。但這並不意味著烏鴉會背棄光明的信仰,從而投身魔族的懷抱。相反,一旦蕾切爾表現出親近魔族的念想,他們對付她的手段隻會比亞伯拉罕這些舊教廷的人更加極端。
“很意外嗎?”魔王猙獰可怕的龍爪正握著教宗的肩膀,呈一個環抱的姿勢將她桎梏在自己的懷中。聽見烏鴉們的質問,他也隻是淡淡地抬眸一掃,沒有波瀾。
魔王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遠處剛為教宗發話的女祭司,眼下屬於裡昂納教國的帝國軍分裂成了兩派,屬於新教廷的聖職者隊伍十分顯眼,清一色的俊麗男女。
“也對,你們人類隻見過我這個姿態,但既然教廷已經調查出了我的過去,沒道理不記得這一代的魔王原本是個人類吧?”
“你說什麼?”還想繼續宣讀教宗罪狀的亞伯拉罕長老猛然一愣。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魔王的身上突然燃起了赤紅的烈焰,將強大而又迷人的魔物包攏其間。
火焰拂動著教宗的發,卻沒有傷害到她。隨著烈焰的燃燒,那握著教宗肩膀的巨大龍爪也在濃重的黑霧中不停地變幻、縮小,最後化為了平直規整的指甲。
緊接著,一個讓新教廷成員們都很眼熟的青年從烈焰中走出,容貌俊美,氣質陰鬱,披散而下的黑發遮擋住了大半的麵容,皮膚的顏色也變成了人類的模樣。
“這副模樣,或許你們就認得出來了吧?”修低低一笑。
“修.奧古斯汀!”魔王話音未落,已經有人失聲地喊出了他曾經的偽名,難以置信地道,“怎麼會是你!你居然就是魔王!”
新教廷成員中的聖職者們混亂了一瞬,就連科爾溫都抬頭掃來,滿眼錯愕:“奧古斯汀祭司?!”
修.奧古斯汀,光明聖教教廷的一大怪胎,明明深受教宗器重,卻硬是當了七年的見習祭司,永遠活躍在給長老院找不痛快的第一戰線,深受底層聖職者的愛戴。
彆說是新教廷中那些受過奧古斯汀祭司“幫助”的聖職者們了,就連亞伯拉罕長老都認出了這個礙眼的存在:“居然是你!”
“你竟然將魔王偽裝成見習祭司,讓他在吾主榮光的殿堂中窩藏了整整七年!”亞伯拉罕長老差點被這個真相氣得幣過氣去,不顧形象地怒吼道。
望凝青聽罷也很錯愕以及莫名其妙,亞伯拉罕說的到底是什麼鬼話?讓魔王給自己打工那能叫“窩藏”嗎?總不能讓他吃白飯吧?
“這可不是蕾切爾的過錯。”變回人類形態的修依舊比蕾切爾高出了一個頭還多,他伸手,從背後擁住了蕾切爾,“你們的冕下不過是試圖教化以及馴服我。”
被魔王箍在懷裡的教宗當場露出了“你腦袋怕不是被巨怪打了”的冰冷表情,但很可惜,沉浸在震驚中的人們並沒有注意。
“沒錯!”而就在這時,攙扶著西裡爾的弗萊婭還要來火上澆油,凜然道,“冕下的確是在研究黑魔法,但那是為了抽離魔王的魔力,延緩災厄的降臨!”
“這並不是異教,更不是對人類族群的背叛。相反,現在光明教廷所擁有的教義是殘缺不全的,因為五十年前,極端偏激的教徒奪走了半部聖教的聖典!”
弗萊婭聖劍直指,朝向烏鴉,大聲道:“是你們妄圖用光明來掩蓋一切,忽視了神明教化世人的目的與信念,這才導致教廷腐朽糜爛,大地滿目瘡痍!”
“不錯。”臨空而立的阿穆爾長老率領著苦修士們降落於地麵,朝著望凝青深深一躬,“五十年前,因為‘烏鴉’的叛離,伊甸被徹底封鎖,我們苦修士無法來到現世,無法阻止災難的降臨。為了半部殘缺的聖典,我的老師一直都陷落在世人可能被誤導的憂慮中,負罪一生,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