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霧氣升騰而起,周圍開始出現了一些宛如幻象般的浮光掠影,這些影子沉默、冷硬,身上都帶著戰場硝煙的氣息。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白霧散去的瞬間,望凝青看見了戰場,無數修士邁著堅定穩陳的步伐,向前,不停地向前。
遠處天邊明月染血,千魂俱泣,萬鬼齊哭,人族便如滄海中渺小的粟米,但聚沙成塔,眾誌成城,他們彙聚於此,直麵萬千厲鬼與咆哮的走獸。
“銘劍——!”望凝青聽見有人淒厲地嘶喊,抬頭望去,耳邊卻瞬間炸開震耳欲聾的巨響,高處的天空隱隱能看見三道影子凶猛地相撞。
“小小人修,不過螳臂當車!”其中一個人影咆哮一聲,卻是瞬間化為了身形巨大的睚眥,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其中一道白衣的人影。
望凝青還沒反應過來這裡是哪裡,卻聽見上空傳來一道冷漠、乾脆、冽如玉石的聲音:“愚蠢。”
那聲音甫一鑽入耳中,望凝青便覺得識海一片空白,那種劇烈的頭痛感再次襲來,隨即,她聽見了無比劇烈的風聲。
仿佛全世界的風都在這一刻停止了刹那,卻又很快盤旋而聚,下一秒,輝煌宏偉的劍光如倒懸九天的瀑布般傾泄而下,將整片天地籠罩在淩厲的罡風之中。
銅皮鐵骨的睚眥巨獸被罡風撕碎,萬千死魂厲鬼在如日中天的劍光中化為了飛灰,與那一道白衣敵對的黑影被劍光斬落,似一道黑星般自天空砸落大地。
“取山風之狂獵,擇冰雪之嚴寒,擬大道之多艱……”望凝青的耳邊再次響起了那玉石般冰冷的聲音,但這聲音不再遠於天邊,而是在她識海內清晰地響起。
“此乃天之劍意,故名‘天罡劍’。”
頭痛的感覺漸漸淡去,望凝青也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窺見的乃是舊日的殘影,也正是千年前平息三族爭鬥的“止戈之戰”。
這道名為“天罡劍”的劍意,應當便是劍尊留給後人的一道機緣。與其他傳承中長篇大論的描述自身來曆不同,劍尊不提自己,隻說劍。
然而,得到劍尊傳承之事根本不在望凝青的預料之內,她來冶劍場隻是單純想跟劍尊殘留的劍意過過招,沒想過彆的。
望凝青雖然前塵儘忘,但一些埋藏在意識深處的本能卻還在,她隱約意識到自己絕不僅僅隻是一名築基修士,甚至可能是早已合道的大能。
光影散去,白霧又生,一道仿佛煙雲所化的影子出現在迷霧的深處,朦朦朧朧,看不清顏麵:“你應當拜我為師。”
望凝青感到一陣強烈的熟悉感,麵上卻不動聲色:“劍尊前輩,晚輩很感激您儘心相授,但在下與另一位師長有約在前,易門彆派,實在多有不妥。”
話雖這麼說,但安青瓷其實也沒答應要拜玄微上人為師,隻是同意前來太虛道門看看,但是為了不惹怒劍尊,望凝青還是決定將玄微上人拖出來當擋箭牌。
眼前的白霧明顯是天罡劍的主人留下的一道分靈,望凝青本以為對方會問“誰?”或者乾脆甩袖離去。
兩種都有一定的可能,前者她可以說出玄微上人的名諱,後者則證明劍尊心有傲氣,被拒絕了自然不會再提,往後也不至於跟小輩一般見識。
但望凝青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聽她說完,那雲影突然伸手一勾,她藏在粟米珠中的雲紋劍徽佩便自行飛了出來,落在了對方的手裡。
“你是跟這玉佩的主人約好了?”雲影語氣平淡地詢問著。
電光火石間,望凝青閃過思緒無數,但她來不及想出應對的策略,便見雲影抬手一指,她便無法控製地說出了真話:“對。”
“很好。”雲霧凝聚而成的人形沒有表情,但是望凝青能看見他微微頷首,似是滿意。
下一秒,一股威壓突然傾軋在望凝青的肩上,仿佛有人將劍身抵在她的肩膀,以不容拒絕的威勢緩緩下壓,迫她跪下。
“敬茶免了,你現在可以拜師了。乖,叫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