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座城池距離巴子彆都越來越近,兩座城池光影交錯,已經有一部分交融在了一起。
悲懷知曉,等到中元節的那天,天空的那座城池將會與地上的城池完全重疊,屆時鬼門大開,百鬼夜行,徘徊人間的孤鬼也會被引渡到黃泉去。
實際上,每年的鬼門大開並不是一種災難,相反,那是天道輪回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天音寺的弟子們不可能阻止鬼門的開放,因為一旦阻止,那些徘徊人間的孤鬼就必須再等一年。
再等一年就意味著陰曹地府的命簿出現混亂,一些較為虛弱的靈魂就會錯過投胎的時間,還可能因為滯留人間太久而魂飛魄散。
這是造孽,天音寺決不可這麼做。
但,若是不在鬼門開啟前解決幽都生人莫名陷入昏睡的問題,那到時或許會有不願喝孟婆湯的鬼魂強行搶占生人的軀體,同樣會釀成大禍。
“目前城中百姓無端昏迷,魂魄是否有異?”悲懷聽見“佛子”如此詢問。
“是的,晚輩已經查過,他們主宰五感與吐息的魄之靈還在,但主宰精神性識的魂都不見了。”一名護法弟子將城中的情況如實相告。
隨著“佛子”的問詢和護法弟子的回答,悲懷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也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他想起來了,這是當年震動九州的“幽都失魂案件”。
正如他眼前所見,在中元節的前三日,臨江豐城巴子彆都的百姓們一夜間全部陷入了昏迷,他們雖然還活著,但主宰意識的魂都離體而去。
對此,天音寺派遣了門中弟子前來調查此事,同時“佛子”也趕回了臨江,為即將到來的十世災劫做準備。
雖然說幽都中昏迷的百姓暫時性命無虞,但是凡人到底不是修士,長期不進食水會導致身體虛弱,靈魂離體太久則會迷失方向,無法再回歸原來的宿體。
這是第一件棘手之事,而第二件則是即將到來的中元鬼節。
幽都與冥府陰陽交彙,屆時鬼門大開,城中卻有大量無魂的宿體,對於不願投胎的鬼魂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他們可以搶占活人的軀體,奪舍重生。
而在一座城池的性命都沉甸甸地壓在天音寺弟子的肩膀上時,城中又偏偏出現了疑似鬼王現世的消息,簡直雪上加霜,禍不單行。
悲懷聽著護法弟子們的爭論,不由得閉了閉眼眸,他開始回想這一段往事,卻不知為何,這段過去宛如蒙了雲霧般不清不楚。
幽都百姓集體失魂的事件,最終到底是如何解決的?為何他沒有印象?他努力回想,卻隻隱約記起,自己似乎是在這個時間段修出了地藏法身。
悲懷垂下眼眸,天邊卻突然飄起了細雨,讓人有些難以相信,那般厚重的烏雲,最終落下的卻不是瓢潑大雨,而是這般細弱、纏綿的雨絲。
倒是臨江的河流水聲越來越大,水流似乎變得更加湍急,隱隱有沒過河床決堤的征兆。
“佛子閣下!”悲懷正試圖拚湊起這一係列的因果脈絡,山下卻突然傳來了護法弟子嘶啞的呼喊,“佛子閣下!有人似乎看見了那個疑似鬼王的黑影!”
“在哪?”“佛子”反應很快,明明趕了那麼久的路,他卻完全顧不得消息,一邊詢問,一邊已經動身下山去。
“似乎是個五六歲大的女孩子,正如獵戶所說的,滿身都是黑色的紋路,散發著厚重的黑氣。”護法弟子也知道耽誤不得,隻得跟在佛子身旁,語氣飛快地道。
“那孩子剛剛跑出了巴子彆都,天邊突然下起了雨,江流的水暴漲,守門的弟子喊她,卻看見她很快地跑到了江邊跳了下去。”
雨,突然之間下大了,轟隆隆的雨聲掩蓋住了聲音,悲懷一時間竟有些聽不清。
“她跳下去後——”護法弟子不得不嘶聲大喊,一張嘴卻灌得滿口風雨,“她跳下去後人就不見了,但是手門弟子說,河流似乎出現了異象!”
什麼異象?“佛子”來不及詢問,腳步卻是突然一頓。悲懷跟在他們身旁,抬頭,便知道護法弟子口中的“異象”是什麼。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雷霆撕裂了漆黑的天幕,將大地照得亮如白晝,也將眼前可怖的場景儘數照進了所有人的眼中。
雷霆閃爍的刹那,巴子彆都城門上的牌匾被照亮了一瞬,然而那牌匾上的字卻是化作青黑的底色,字也變成了“北陰酆都”。
等到雷霆的光芒黯淡,那牌匾又恢複如常,但悲懷不認為自己會看錯,其他人也是如此。
雨,越下越大,最後幾乎變成了傾盆而來的瀑布,令人懷疑天上的湖泊莫不是被人鑿了個洞,水才全部流向了人間。
大雨仿佛要吞沒人間的一切,“佛子”不顧衣衫的泥濘,縱身一躍便朝著下方的幽都而去。
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鬼王,他必須在中元節到來之前將她封印,但是如今最壞的情況,卻是巴子彆都不知為何與北陰酆都提前重合在了一起。
鬼門未開,還有時間。“佛子”這麼想著。
而顯然,中元節未至,會引起如此異象的隻可能是那唯一的變數,那個疑似鬼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