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仙尊自恃境界甚高,一臉平靜地走近——
然後就看到他身後滿架子的玉勢模型、催情丹藥、雙.修春宮圖……
江折柳神情一滯,半晌才問道:“你……”
餘燼年正在給一瓶丹藥貼紅紙,這時候仰著頭看了他一眼,順理成章地道:“個人愛好罷了。江前輩坐。”
除了滿地藥爐,有個下腳的地方就不錯了,哪來的座椅。
江折柳看了他半晌,從他的神情中確認了一番,道:“看來整個修真界都已經知曉發生什麼了。”
餘燼年道:“豈止,恐怕幽冥界都要知道個遍了。當初界膜破損都沒傳得這麼快,可見有你在之時,這群癟犢子就是天塌了也知道你會頂著。如今你不撐著了,有多少人擔憂得整宿睡不著覺。”
他挪出個位置來,給江折柳放了一個蒲團,然後眯著眼看了看他身後的聞人夜,沉吟道:“……前輩,就算你現下修為儘失,也不要逮著個能打的就放在身邊,魔這種東西……”
他剛說一句,就被一股魔氣死死地鎖定住了,話語及時刹車,非常識時務地轉而道:“守各界接壤之地的門派有多苦,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我觀察了一陣,估計很快就要求助於淩霄派了,前輩的師弟能招架得住幾分,前輩心裡應該能猜得出來……”
江折柳坐在他對麵,語調淡漠:“總歸與我無乾了。”
餘燼年貼好了紅紙,撐著下頷看他,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道:“若是真的毫無關係,前輩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才找我。越是真正地放下,就會越不在意。而江前輩的在意,已經融進骨子裡,變成習慣了。”
江折柳蹙了下眉,道:“你話真多。”
餘燼年的話一直都很多,他一邊轉著手裡的丹藥瓶子,一邊繼續道:“承蒙誇獎,江前輩也是一如既往的風姿絕倫。我原本以為你不會來了,畢竟對你而言,最好的歸處莫過於終南山的冰雪之下……”
他這話並非沒有依據,他小時候去挖人參娃娃的時候,見過江折柳受傷的樣子……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祝無心和金玉傑都更深刻地了解他,畢竟在他的心中,江折柳並不是真的堅不可摧。
那時祝文淵還沒去世,江折柳仍是淩霄派的大師兄,正應該按照規矩輪值,看守淩霄派的陣眼。那時江折柳應該是正好外出完成任務回來,他神情平靜,一言不發,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受了傷。
隻有餘燼年知道,他低著頭解開紗布換藥時,那道伴隨著魔氣溢散的傷口之深,幾乎貫穿了他的手臂,伴隨著魔氣刺痛感的血腥味道緩慢傳遞過來,讓餘燼年隱隱地明白了自己被放出淩霄派的原因。
逐漸地,他在所有的溢美之詞中最厭惡的,就是彆人誇江折柳堅不可摧、無所不能。
爐火燃燒著,內裡的丹藥炸出劈啪之聲。
江折柳目光淡然地看著他,平靜地道:“終南山的冰雪太冷,也許我以後,更喜歡彆的地方也不一定。”
“真會說笑。”餘燼年撇了撇嘴,完全不相信他心中還有第二個地點,不過對方肯過來,說明至少在想法上有的救了。他自詡醫者父母心,自然還是挺高興的。
餘燼年一邊絮叨著往事,一邊抬手搭上江折柳的手腕,一絲碧綠的靈氣導入進去,隨著功法運轉,慢慢地沉浸到了對方的軀體之內。
兩人靜謐無聲,聞人夜在旁邊瞎著急,看著餘燼年的眉頭越擰越緊,忍不住道:“好了嗎?他怎麼樣才可以治好?”
餘燼年緩緩收回手,抵著下巴看著江折柳,道:“這前世得積多少德,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讓你這麼巧地卡在撒手人寰的標準線下。”
江折柳道:“可能是上輩子喪儘天良也說不定。”
“也對。”餘燼年道,“要不然你怎麼能攤上那群王八犢子,那都是今生還不完的債。”
餘燼年站起身,從另一邊的藥架上挑瓶子,拿了好多瓶,往江折柳麵前一放,道:“先吃著。”
“……先吃著?”
“對。”餘燼年道,“少疼一些。”
江折柳總算覺得沒白來一趟,欣然點頭。
“能不能治好這種話就彆說了,應該問到底能拖多久。他境界還在,隻要保養得好,一口氣再吊個幾十年也說不定,我剛才看你好像用過玉魂修體丹,這個可以接著用……還有就是,你這眼睛……”
餘燼年慢慢地轉過身,看著他漆黑冰涼的眼眸,道:“你自己能不能感覺到?”
他的嘴太快了,江折柳想攔也攔不住,隻能輕輕點頭:“可以。”
餘燼年靠在藥架上,手裡握著一柄拂塵,抱著胳膊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出兩根手指,道:“這是幾?”
江折柳沉默一刹,徐徐地道:“二。”
“能看清?”
“猜的。”
餘燼年:“……這是多大的事兒,你給我認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