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柳倒是很平靜地接受現狀,聞人夜喜歡在他身邊築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阿楚有一點小小的為他換裝的癖好,也不是很難以接受,都好,都還行,都可以,他的心態早已無比淡然,有一種就算明天入土都能十分平靜的安詳。
常乾和阿楚都跟著他過來,他們兩個坐的是第二輛馬車,沒有跟他同乘。而常乾一過來就被人參娃娃的廚藝吸引住了,最近一直在廚房偷師。
而阿楚不一樣,阿楚最喜歡圍著他團團轉,有事沒事湊過來猛吸一口,然後再快快樂樂地去做彆的事,反而不像是對修行很認真的樣子,倒是在吸他這方麵很認真、還很專業。
阿楚坐在窗邊按照醫囑配藥,把好多瓶瓶罐罐的丹藥收集到一起,用紙包好,分成每日每餐的分量,然後伸手摸了一下藥膳的碗邊兒,覺得溫度合適了,才蹦蹦躂躂地往江折柳身邊湊,把碗遞給他。
江折柳雖然視力沒有以前好,但還是很喜歡看書,特彆是餘燼年這裡的豔情話本特彆多,他還算沒有失去自己最後的樂趣。
江折柳接過藥膳,感受了一下分量,覺得那倆人參娃娃可能是憋著要把他喂胖,這怎麼一次比一次多。
不過他們做飯確實很好吃。江折柳一邊緩慢斯文地吃東西,一邊聽阿楚嘀嘀咕咕地算日子,最後好像終於算準了,眨了眨眼:“神仙哥哥,你今天是不是該藥浴了。”
江折柳動作一頓,抬眸看他一眼,眼睫雪白纖長,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那聞人夜今天不在,就是因為……
“聞人哥哥好像在藥池等你呢!”阿楚捧著臉衝他眨眼,“是不是你們可以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然後我就……哎呀!”
他被江折柳敲了一下頭。
江折柳慢條斯理地道:“這裡的書,你要少看。”
阿楚看著他一邊說一邊翻那個帶插圖的豔情話本,鼓了鼓臉,小聲道:“那哥哥還看呢。”
“我是擴展知識。”江折柳一本正經道。
阿楚:“呃……那我、我就是單純的好色……哎……彆打了彆打了再打人要傻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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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年的藥池周圍養了很多靈植,都是一些不用見陽光的夜間靈植,大多數都會開花。
靈植旁邊鋪滿了白玉做的池邊兒,裡麵的水溫是調試過的,但還是有些熱了。
江折柳覺得困的時候,正好被一雙手握住了指節,小魔王就陪在他身邊,低聲提醒他不要睡著,不然藥效吸收得不好。
水波四蕩,紋理慢慢地散開。藥池旁邊點了兩盞燈,燈架上盤著花草藤蔓的裝飾。
“……第二次魔界來訪?”江折柳勉強打起精神,順著對方的話回憶了一下,“那個小孩子就是你嗎?”
聞人夜沒想到對方提起那次,竟然覺得自己是小孩子:“我那時已經很厲害了。”
即便是現在他在江折柳麵前,有時候還會稍微顯示一點年輕氣盛的意味。
江折柳想了半天,才記得自己當時還真的出麵了結了他的挑釁,隨口道:“……真跟你動手了?我的心情要是再壞那麼一點,你就沒命了。”
聞人夜握著他的手,盯著他肩頭雪白濡濕的長發,低聲道:“你不會的,那正是與魔界修好的時機,你怎麼會下殺手。”
江折柳總算將對方的初戀場景想了起來,隻不過在他的記憶中,這實在是非常模糊、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跟眼前這個聞人夜比起來,有一種奇妙的虛幻感。
“就因為這個?”江折柳道,“你也太記仇了。”
聞人夜話語梗了一下:“……倒不是記仇,是……”
他盯著對方漆黑的眼眸,本來好端端的心臟又開始瞎跳,又折騰死了幾隻鹿,他每次在江折柳麵前都特彆費鹿,最後忍不住輕輕地滾動了一下喉結,伸手蓋住了對方的眼睛。
江折柳眼前一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還不讓我說?”
對方的呼吸有點急促,充滿了緊迫的氣氛和欲言又止的曖昧心緒。
他的手覆蓋在江折柳的眼睛上,感覺一對雪白纖長的睫羽在輕輕地摩擦著手心,似乎微不可查地眨了下眼,掌心癢癢的,還有些發燙。聞人夜另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隔著一層濕潤的薄衫貼合在他的肩上。
掌下的軀體單薄脆弱,連骨骼的走向粗細都能一一描摹而出。但他不敢動,他覺得自己緊張得要死了,說這種話要比領著大魔們在玄通巨門裡廝殺還更急迫緊張,他都有點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了,嗓音無由來地發啞發沉,像把自己的情意全都獻出去,讓他在柔軟的心尖兒上用刑。
但江折柳怎麼會是那種人呢,他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也跟著安靜了一會兒,沒有催他,而是輕聲問道:“……不能看著你嗎?”
這句話讓這隻遇到初戀慫成一團的魔尊大人找回了話題,靠近對方耳畔解釋道:“你看著我,我什麼都不敢說。”
江折柳的耳根被撲得有些發熱,或許不是被對方氣息渲染的,而是他自己也有些耳根發熱。
“我不是記仇。”聞人夜道,“其實我是……”
他的話語再次停頓,好像那幾個字像是個坎兒似的。聞人夜在心裡大罵自己沒出息,可是他一看見這個人,就是很沒出息,腦海裡什麼都想不到了。
過了幾息,江折柳感覺一個很柔軟的觸感落在了眉心上,是一個局促的、耗費了巨大勇氣的輕吻,像蜻蜓點水般飛快而過。對方蒙住眼睛的手漸漸移開,氣息卻越來越熾燙。
他聽到聞人夜的聲音,沉啞低柔地在耳畔響起。
“你……你懂了嗎?”
江折柳徐徐睜開眼,見到對方凝望著自己的雙眸——幽紫發光,寫滿了執著和赤誠,即便他不說,也已經把心都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