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年進來時,江折柳還在喝藥。
他喝得藥比吃得飯都多,不過這些時日以來,體內的陣痛確實減少了很多,連原本逐漸模糊的視力都恢複了一些,從表麵上看去,見效得並不算慢。
餘燼年已經估測過了,若是江折柳在他這兒治個十年二十年的,恢複修為也許不行,但延年益壽肯定能行。對方境界還在,隻要身體不再垮下去,到底能留多久,是一個不可捉摸的未定之數。
江折柳的藥一向都很苦,但他最近被小魔王看著喝藥,每次都被喂甜甜的蜜餞,導致他對苦味的敏感程度直線上升,現在居然喝藥時也會有些皺眉了。
江折柳放下藥碗,被聞人夜喂了一塊方形的糖糕,甜得簡直發膩。他咬了一半,覺得太甜了,就往後避了一下,然後就看到聞人夜毫不嫌棄地把另一半吃掉了,動作流暢自然,充滿了蓄謀已久的味道。
……你們小年輕太會了。
江折柳自認為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屬於風燭殘年時日無多的那種,他把甜膩的糖糕咽下去,就見到對方幽然深邃的紫眸盯著自己的嘴唇。
“……怎麼,你還想吃?”
魔尊大人目光深沉地俯下身,像吸貓似的在他身邊吸了一口,開口道:“我想——”
他這話隻說出來兩個字,就被“咚咚”的敲門框聲打斷了。聞人夜轉頭看過去,見到餘燼年站在門口,臉上仿佛寫著“你們好甜我好酸,沒錯我就是故意過來發光的”這一排字。
倒是江折柳態度很平和,覺得是例常的詢問身體狀況,還把自己座椅上的軟墊分過去一個。
餘燼年往他對麵一坐,笑眯眯地看了江折柳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一旁的魔尊:“嗯……強取豪奪,挾持淩.辱,蹂.躪糟.蹋,先奸後殺……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江折柳怔了一下,沒聽懂他的意思,而是轉而看了一眼聞人夜,道:“以我好鄰居的善良心地,不會這麼對我的。”
聞人夜還是第一次被彆人誇心地善良,不過這四個字在魔界其實是罵人……罵魔的話。
魔尊大人頂著這句罵魔的話,沒有反駁,還挺受用地點了點頭。
餘燼年道:“沒事,就算他對你體貼溫柔,善良無比,很快也就不是了。估計整個修真界都要覺得你悲慘無助又可憐了。”
江折柳:“……?”
“你的後輩和好友還有一個黑心王八蛋一起算計著,要把你描述成一個受儘淩.辱的小白花,把聞人夜講成心機深沉殘暴不仁的大魔頭,然後就黨同伐異、鏟除異己,把你搶回去。”
江折柳靜默了片刻,難得地產生了一種毫不理解的感覺,重複問道:“……受儘淩.辱的……小白花?”
“對。”餘燼年喝了口茶繼續說,“我覺得傳言的內容可能會非常**殘忍恐怖,指不定要挖眼斷手慘兮兮的,你可能還會因為寧死不從而受儘折磨。”
“……為什麼會寧死不從。”江折柳迷茫思考。
“怎麼可能讓他受儘折磨!”聞人夜極其惱火。
小魔王連碰他一下掉根頭發都要跟自己生好半天的氣,哪來的挖眼斷手慘兮兮。小柳樹一直都是退休後的佛係生活,從來都沒寧死不從過……不過可能從也從不成功,中途就能直接斷了柳枝病死了。
餘燼年喝完了茶,添油加醋地把王文遠之前說的那些敘述了出來,不過隱藏了後麵關於五通含情散和祝無心的那段。他知道祝無心是江折柳的恩人之子,在對方眼裡總歸是不同的,怕江折柳被恩情所累,而仍對祝無心有所寬容。
江折柳耐心聽完,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評價道:“正事不乾,就會鬨騰。”
聞人夜就沒有這麼好的脾氣了,替心上人氣得要命,再次逐漸起了殺心:“這毛鳥和混賬小子根本不領你的情,我看還是早點宰了為好。”
江折柳吹了吹茶麵,捧著瓷杯想了一下,道:“烈真和青霖聯手,足以拖住你很久。小魔王,就算你天賦超卓、以一當千,也是人身肉長,又不是鐵打的。”
他話語一頓,繼續道:“不過我覺得,他們兩個還沒有那麼……”
江折柳看人清楚,他不會真的結交大奸大惡之徒,所以他思考得越久,就越是覺得金玉傑和烈真至多隻是對魔族有偏見,實際上應該還是很聽自己的話的。
如果小鹿阿楚在,就會發現他又忘記把暗戀這個因素算進去了。
餘燼年順著他的話接下來,插了一句:“王文遠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好奪得淩霄派仙門之首的名號,也接過你作為仙門首座的身份。”
他所想的爭權辦法,竟然不是經營天機閣,使之更加強大,反而是誘發其他門派內鬥損耗,以促動陰謀來獲得權力。
江折柳閉上眼,很輕地歎了口氣,語氣無波地開口:“如此豈能服眾,混賬東西,糟蹋我的心血。”
但他其實並不想去管修真界現今的事情,他鬆開了手,已經把一切都交給了師弟,這是所有人都樂於見到的事情,所以即便是王文遠心術不正,他也覺得這是年輕人的事情,不應該去管。
不過聞人夜風評被害這件事,倒是需要稍微應對一下。
江折柳抬眸看了看他,道:“強取豪奪太俗,不如說我們一見如故、引為知交……”
他話語未儘,就被聞人夜握住了手,那雙紫眸發亮地盯過來,還咽了咽口水,像是見到了什麼特彆的機會。
“其實我不介意當殘酷暴戾大魔頭的。”
江折柳:“……”
“最好還是能一見鐘情就搶婚的那種。”聞人夜執著地道,“結契成親,娶你做魔後,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