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常乾煎了一上午藥,一轉過頭,就見到阿楚捧著自己那張雌雄莫辨的臉,衝著外頭的兩隻大魔看了好久。
他伸出手,在阿楚的眼前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等晃到第三下的時候,阿楚才猛地反應過來,轉過頭看他。
“你這是怎麼了?”常乾把藥碗放在旁邊晾著,坐下之後按他的角度往外瞅了瞅,道,“也沒看見有什麼啊,怎麼,你相中魔族了?”
阿楚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地道:“昨天那隻紅色衣服的魔,過來借了哥哥好幾本書。”
“什麼書?”常乾喝了口茶。
“《霸道魔尊愛上我》、《魔尊對我的強製愛》、《魔尊嬌妻帶球跑》……”
常乾猛地一噎,差點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些大人的口味,神仙哥哥打發時間愛看也就算了,怎麼這些魔族長得凶神惡煞的也愛看這種通俗話本呢!
就在小蛇的心靈受到震撼之時,聽到一旁的小鹿幽幽地道:“而且他倆坐在門口對著書研究一上午了,還記筆記。”
常乾:“……”
“我越看越覺得,”阿楚眸光複雜難言,“魔界的教育體係大有問題……”
兩個小妖不約而同地為彆的種族憂國憂民了一會兒,隨後由阿楚接過晾溫的藥碗,上了鬆木小樓的二樓。
二樓內點著一盞小燭,即便是白日也一直點著。江折柳坐在一旁看書,身上是一件月白的薄衫,外麵添了一件素色的道服,琵琶扣扣得不是很嚴整。
他捧著書的手修長好看,耳鬢邊垂落的發絲也冷潤如霜,靜靜地坐在那兒,就漂亮得讓人高興,看著就喜歡得不得了。
阿楚再次感歎了一下,覺得主角就是主角,這殺傷力也太大了。他慢吞吞地湊過去,被天靈體的氣息勾得坐立難安,最後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一屁股坐到了他旁邊,把手裡冒著苦味兒的藥塞進他手裡。
江折柳這才回過神。他放下書接過藥碗:“辛苦了。”
阿楚臉頰發紅,莫名感覺對方這個奇怪的體質越來越讓人心猿意馬了,忍不住道:“折柳哥哥,我怎麼感覺你……越來越香了……”
江折柳自己是聞不到的,他在看餘燼年之前給他的那本秘典,是以專注而正經的態度來研究體質的,情緒上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問道:“是哪種味道?”
“就是……很想把你撲倒。就像……像那個……”
阿楚把嘴邊的“人形自走春.藥”咽了回去,在腦海裡過了ABO、哨向、獸人等各種奇怪設定,也沒太找到與之相符的類型……這本書他看的時候可是一本著名的無cp虐文,最後雖然是一個he結局,但過程中簡直虐得千奇百怪,但因為主角的身體一開始就很差,所以並沒有演變出那種晉江不允許的情節。
阿楚來了這麼久,已經察覺到眼前的一切和他曾經看到的這本書設定不同,很多情節都是他沒見過的,所以是真不知道這個體質到底是好是壞。他捧著臉想了半天,才猶猶豫豫地道:“哥哥,你那兩次發熱,中間的間隔時間是不是變短了啊……”
江折柳喝藥的手停了一刹。
“有麼?”
“好像有哎。”阿楚越想越覺得往海棠方麵發展了,“這可能就是……這個體質的,求生欲吧……”
江折柳之前都有修為壓著,一千多年也沒出過問題,自從隱居之後才逐漸演變得越來越嚴重的,隻不過目前除了發熱犯困之外就沒有什麼其他影響了,這類的書籍不多,江折柳也無從考證以後會如何。
隻不過前輩們無人提醒,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江折柳一邊喝藥一邊沉思,聽到一旁的阿楚問道:“怎麼沒見到聞人尊主?”
“他去接小餘了。”江折柳道,“小餘給我傳信,說要帶一個病患過來。”
阿楚驚訝道:“醫聖閣下不是從不外出診病嗎?還有帶著病患行路的時候。”
就在此刻,外頭落了一半的竹簾驟然被打了一下,隨後撩了起來。就見到餘燼年單手領著一個一身淡藍道服的青年,一邊撩竹簾一邊轉頭看了看門口的兩隻魔,滿臉詫異地道:“這是什麼情況,你們終南山開通山水旅遊了?”
外邊的釋冰痕抱著胳膊,杵了杵旁邊還在記筆記的閻楚之,滿臉不解地道:“為啥他能進屋?”
“那個是治病的。”未來教師閻楚之頭也不抬。
他倆跟個黑白雙煞似的天天擱這兒聽牆根兒,簡直像一對兒門神,自從跟著尊主來終南山學習強取豪奪之後,這裡的山精野怪都望而興歎,連往江仙尊身邊招搖都不肯了,一點被收養的機會都沒有。
特彆是半原型的時候,簡直像是養了兩隻惡犬。魔族全都皮糙肉厚,個頂個的悍,每天晚上都聽牆角聽得精神振奮,閻楚之還天天念叨著:“不想再寡了,不想再寡了……”
釋冰痕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求偶標準從漂亮性感的女魔降到女魔,再降到是個魔就行,最近好像是個活得就行了,非常沒有底線。
餘燼年雖說是第一次來鬆木小樓,但倒是完全沒見外,他打量了一下整體的魔界風格,又欣賞了一番魔尊大人的築巢本領,最後在二樓找到了那個巢穴裡最貴的那位。
他拉著小啞巴坐了過來。
聞人夜在外麵跟兩隻魔說話,不知道在交流什麼。餘燼年趁這個空檔,湊過去低聲問道:“那個雙.修秘典,你倆試了沒?”
聽到雙.修兩個字,阿楚的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
江折柳輕咳一聲,道:“你看我的樣子,像是試過嗎?”
兩個人都沒有避著旁人,一邊的王墨玄是啞巴,聽了也沒什麼,阿楚年紀又小,不一定能聽懂。
餘燼年嘖嘖兩聲,伸手給他診脈:“全修真界都知道祝無心死了,你還拿走了淩霄劍,怎麼樣?有複出的想法?”
“沒有,還想多活兩日。”
“江前輩還算有自知之明。”餘燼年細細地探查著脈搏,將一絲靈力導入了進去,越探得周全,臉色就越來越奇怪,他思考片刻,道,“你……”
江折柳做足心理準備,心平氣和地道:“怎麼樣?”
餘燼年轉頭掃了一眼門外,看到聞人夜跨步進來,話到嘴邊又壓了回去:“還好。”
“若是沒有複生石,你現在早就魂歸天地,真靈消散了。”餘燼年從儲物法器中掏出一支筆,貫通靈力,在紙張上寫了一個新的方子,“沒辦法,就是養著,養得越好活得越久,要是聞人尊主能給你養得毫無挑剔,也許真能活個很久。”
江折柳看出他前後的異樣,知道他有些話不能當著聞人夜的麵說,便問道:“長命百歲?”
“一百年啊……”一百年對於修行者來說,隻是匆匆彈指一瞬。餘燼年握著筆杆看了他一眼,“再好也有些勉強。”
江折柳並不失望,這是預料之內。但他注意到聞人夜走過來的步伐猛地頓了一下,隨後又恢複如常。
“看來我注定要耽誤你了。”
江折柳這句話是對小魔王說的,語氣平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