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堂堂的魔尊大人最焦慮上火的事情,竟然是心上人的習慣問題。
“餘燼年說最忌損耗精神,影響你的恢複。”聞人夜抱著他道,“你之前傷勢加重,就是因為驟聞朱雀鳥隕落,兼又被那個混賬東西氣到……以後這些事,你都不要想。你就一直睡覺看書,等不下雪,開春了,你去外麵看看風景,種點花。”
他說到這裡,又想到懷中人的身體素質,改口道:“看阿楚他們種點花。”
江折柳:“……聽起來像個廢物。”
但這的確是他最初向往的退隱生活,如何生,如何死,天命而已,不必多為之掙紮求存。
如今他已有求生的念頭,自然會想要讓身體稍微好一些,至少彆這麼身嬌體貴,一碰就傷。即便這個做不到,也可以為小魔王計長遠,便不算是無用之人了。
“不是。”
聞人夜被他一句話氣得夠嗆,還不想鬆手,之前舊賬翻到一半,讓這句話全勾起來了,低頭舔了舔對方被咬紅的地方,氣得想再咬一口,舔了半天還是沒下口,而是道:“你能不能給自己用點好詞。”
他惱火的厲害,不知道怎麼的被戳中了不舒服的點,宛如一隻逆著毛撫摸、蹭出了電火花的大獅子。
江折柳沒覺得這個詞不好,但他經驗豐富,知道對方生氣的點千奇百怪,哄就是了:“好,我不這麼說了。”
這就是另一種感覺了,跟江折柳這種比較佛係的大美人談戀愛,真是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就算真的不高興了,以對方的閱曆和性格,也會順毛順得舒舒服服的。
聞人夜被他放低的聲音一瞬間擊中心口小鹿,也不知道這一刹那死了多少頭。他敏感的情緒一下子就停頓住了,發怔地看著對方。
江折柳不明所以,以為自己沒順對地方,跟他對視了須臾,思考著道:“難道你們魔界的好詞和人族不同?”
聞人夜咽了一下口水,低頭深深地聞了聞他身上的香氣,低聲道:“大部分都是相同的。”
江折柳點頭。
“但有一些不一樣。魔界更崇尚真誠和勇敢,對智慧不太熱衷。”
“……嗯。”江折柳歎了口氣,“怪不得養出來你這樣的小孩。”
聞人夜再次關注點偏移,沒感覺對方是在開自己的玩笑,而是皺眉道:“我這麼大,你還覺得我小?”
江折柳本想說以你的歲數,我什麼時候都可以覺得你小,但忽地又想到某件事,耳根有些發紅,輕咳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但對方已經又開始生氣了。
魔尊的男性尊嚴受到了挑戰,隻能咬牙切齒但不敢用力地輕輕親他,在他唇上咬出一個鮮明的齒痕,讓仙尊承受唇瓣紅腫這樣巨大的傷害。
江折柳被他摁著親,半天也沒掙脫出來,隻好抱著對方由他,直到小魔王用雙角蹭了蹭自己,開口道:“尋到這味藥材後,餘燼年就可以給你做那種丹藥了,他說可以……讓我先試試,你已經發熱這麼久了還沒退下去,要是出現什麼其他的問題,到時候不好處理。”
江折柳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什麼先試試?”
聞人夜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有點緊張地牽過了他的手,放在——
江折柳嗖地收回了手。
他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小餘他,”江仙尊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吐出來,難以鎮定自己的情緒,“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聞人夜:“……可是他說……”
“彆說了。”小柳樹垮下一張臉,轉過身拉過被子睡覺,“我會死的,我不聽醫囑。”
聞人夜:“……”
他能怎麼辦,他也有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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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閣。
天機閣有七位護法,是以北鬥七星的名字命名的,如今隻剩六位。搖光護法王墨玄,閣主的親弟弟,天機閣的二少爺,平白無故地失蹤了。
失蹤是天機閣對外的說法。
王文遠一身道袍,手裡拿著一柄折扇,長發束冠,坐在蒲團之上,手邊有一副棋。
淩霄派的大長老林清虛就坐在他對麵。
大長老年歲已長,對待誰都是和顏悅色的,他吹涼了手邊這杯茶盞,含笑道:“這次能夠力排眾議,得到代掌教之職,全仰賴閣主的鼎力相助。”
與其說是鼎力相助,還不如說是相互串通,暗箱操作。
王文遠客氣了一句:“哪裡。還是林長老德高望重之故。我也要感謝長老當日給祝無心所下的五通含情散,才能讓他如此癲狂發作,以至於被自己最愛之人手刃當場。”
林清虛笑得更加溫和,點頭道:“為報閣主之恩,這次的事我也辦妥了,你我日後聯手,互惠互利,定能讓修真界更進一步。”
他的視線似有若無地掃過一旁被黑布蓋著的地方,隨後又收了回來。
王文遠展開折扇,隨意地扇了幾下,充滿關切地道:“隻是即便是代掌教,沒有淩霄劍……恐怕也……”
林清虛稍稍沉默了下來,半晌才道:“淩霄劍在仙尊那裡,我輩怎敢拿取。”
他們對於江折柳的敬畏與尊重幾乎刻進骨子裡,正常情況下是很難想到去搶去奪的。
“噯——”王文遠道,“淩霄派過兩日不是會上山求江仙尊還劍麼?屆時你態度強硬一些,他已是一屆廢人,又怎會霸占著名器不放?頂多是言語上為難你幾句罷了,還能真的讓淩霄派後繼無人不成?”
他一句話說中了林清虛的心事,將他顧慮之處點的明明白白。這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大長老眯縫了一下眼睛,笑道:“仙尊自然不會不管淩霄派的。”
王文遠點到為止,也不會特彆刻意地去關照此事。全修真界都知道江折柳愛護先師之遺物,一是淩霄派,二是祝無心,如今即便祝無心死了,他們的觀念也一時改不過來,仍覺得那人是避風港,定不會為難他們的。
一杯茶喝完,林清虛心事重重地起身告彆,表麵上仍是一派溫和和藹之態。王文遠也合扇行禮,送他離開。
等到林清虛走後,他才轉回之內,掀起茶蓋,從茶蓋下方的濕潤水汽中摸了摸,將附著其上的記聲蟬取了下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然後將記聲蟬收入袖中。轉而走到一旁的巨大鐵籠之外,將黑布挑開。
黑布層層落下,露出一片雪白的僧衣和長紗鬥笠,但僧衣上濺滿了血,斑斑點點,如紅梅盛開。而籠中人的手腳也被法器鎖鏈纏得緊緊的,勒出血痕。
王文遠用折扇推開了鬥笠長紗,對著眼前雙眸緊閉、一言不發的僧人笑了一聲:“明淨禪師。”
他是廢了很大力氣,才把這個蘭若寺繼承人悄無聲息的綁過來的,他師父是前任住持,師叔是現任住持,背景算不得小,但蘭若寺弟子常常在外遊曆,隻要他們的佛燈不滅,隱世的蘭若寺住持一般不會刻意尋找。
他盯著對方俊秀白淨的臉龐,開口道:“這麼請禪師過來,確實不大禮貌。”
王文遠站起身,在巨大鐵籠的上方,用折扇接過來一隻剪了飛羽的鸚鵡。
“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知道……蘭若寺因果推演術得出的讖言,與我的卦象是否一致?”他頓了頓,清晰明了地問道,“江仙尊的那隻佛簽上,寫的是什麼?”
他當日雖然沒有去,卻從護法的嘴裡問出了所有事情,一絲一毫的細微之處,都被他全然記在心中。王文遠對自己的占卜之術非常自信,不容許出錯。
“禪師,你為何不言?”
作者有話要說:曾經的柳柳:來啊,隨便你,弄死了記得給我埋。
現在的柳柳:不行,我會死的。
不得不說他倆的日常好好笑(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