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1 / 2)

常乾跟豹貓坐在一起,從淩晨看到天明,看過星空明滅,晨星爍爍。

這是一個寧靜的良夜。

樹梢上有鳥叫的聲音,嘰嘰喳喳的。常乾身邊的貓還是原型,尾巴一甩一甩的,爪子乖巧地壓在身前,對著樹梢上的鳥發出捕獵時牙齒撞擊的哢哢聲。

就在它即將衝出去的時候,後頸皮肉被常乾單手揪住了,摁在原地。

捕獵欲望強迫熄滅。一隻沒有靈智的小妖,和一隻半妖,彼此沉默安靜地待在原處,也許各有心事,也許沒有心事。

沒有靈智的小貓怎麼會有心事呢?常乾撐著下巴,目光看著遠處碧葉墜下的水珠,他轉過了頭,看著貓的側臉,望向它琥珀色的眼珠。

得益於半魔族的體質,他的精神力也非常好,不會感到疲憊。這隻貓是他看星星時從馬車裡扔出來的,好像被恐嚇了,連滾帶爬地縮到了他身邊。

常乾收回目光,想到小叔叔回來時跟他說的那幾句話,伸出手看了一眼手心裡的封印令牌。

他不知道該抱以何種心情。

五味陳雜,百感交集。

少年總要成長,隻是他不願用這種方式。他肯接受自己傷痕累累、磨難重重,卻不想見到這世間把美好的東西打破給他看。

常乾收起令牌,見到晨光透出雲層,朝霞鋪滿天際。

光芒撲進他懷裡,映亮冰涼的劍鞘。

小蛇伸手捉了一下光,光芒從指縫間滲透而去。一旁的貓抬起頭,伸出肉乎乎的爪子學他,皮毛被晨光照得泛光。

常乾閉眸又睜,拎起貓,回到了馬車上。

按照接下來的路程計算,很快就能夠抵達幽冥界了。

魔馬轉了轉脖子,對陪伴它多日的這位半魔族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甚至能通過魔氣來進行短暫而模糊的交流。

噠噠聲響起,車簷上的六角鈴鐺也響了起來,穿行過妖界邊緣的茂密叢木。

車簾被一隻手掀了起來,江折柳的聲音有一點沙啞,但並不嚴重,語調還很清晰,氣息平穩。

“天亮了……”

“對。”常乾道,“需要再停一下嗎?”

江折柳有點頭暈,這似乎也是孕期反應之一,但他不確定。不過這種輕微的眩暈,沒必要停下。

“不用,走吧。”

“好。”

常乾長大後的性格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他的話並不多,時常有一點冷漠。但他對江折柳的感情很乾淨純粹,把他當成自己幼年期最重要的長輩。

好像在魔界待久了,靠譜了很多。

江折柳收回了手,他近期的困意來得實在是很突然,誰能想到昨天晚上小魔王跟他說那麼曖昧的話,結果他靠著對方,很快就睡著了。

據聞人夜所言,他問了兩句話沒得到回答,再看過來時,就已經收獲了沉眠的小柳樹。

柳枝軟軟的,柔軟度和韌性俱佳,像是被沙沙細雨籠罩得困倦了,或是被薄雪覆蓋了一整日,悄悄地進入夢境了。

這些都是他的話。

聞人夜在這方麵的比喻一向都很特彆。他的文盲僅限於對人族文字的不夠熟悉,如果按照魔族的教育和標準來說,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

江折柳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在他心裡如果有本體的話,應該就是一棵樹吧。

不僅如此,他今天醒了之後,也依然有些困,似乎又回到了終南山隱居時的日常,靠睡眠來補充精力。

江折柳將功體道法在經絡裡又走了一遍,已經能感覺到肚子裡這個球的存在了。

有點陌生。

作為一個認知正常、取向不是特彆直的男人來說,感受到這個生靈的第一反應,是一種陌生感。

不怕是不可能的,他的接受能力再好,也不至於到如此神經強韌。隻是他掩飾得很好,不會讓人發覺。

魔族幼崽對他體內的靈氣並不抗拒,再感覺到他的探知的時候,幼崽似乎特彆興奮,用小翅膀蹭他的神識。

……翅膀?

雖然孕期才剛剛開始,但小崽子仿佛已經認識到自己的形態了。

小崽子不僅要蹭他,還要蹦高尥蹶子式得蹭他,從內而外地散發出一股“你摸摸我”、“快摸摸我”的意味。

江折柳停了一下,仍然收回了神識。

因為他太困了。

聞人夜例行穩定道種,睜眼的時候,就看到江折柳伏在了桌案上,長發用一根簪子束起來,散落的發絲鋪滿脊背,滑至案上。

他的臉龐都埋在了手臂裡,呼吸平穩,發絲間的白皙後頸露了出來,看上去很好摸。

聞人夜湊過去看他。

他特彆喜歡盯著對方,喜歡觀察江折柳,無論哪個特性,他都覺得很可愛。他發現得越多,越覺得驚喜和親密。

他靠得越近,越能感覺到愛人清淡微冷的氣息,還有他身上淡而疏寒的香氣。

聞人夜注視著他的側臉,貼著他耳畔輕輕問:“到我懷裡睡,好不好?”

江折柳睡得沉,聽不到他說了什麼。隻能隱約感覺到自己被一點點挪動了,被熟悉的鬆柏氣息環繞過來,陷入了習慣的懷抱中,他霎時覺得更加安寧。

日光漫蕩,微風輕柔。

池魚歸淵。

————

幽冥界。

抵達幽冥界的當日,江折柳的孕反略微嚴重,外在表現是長期的困倦不醒,和短暫的忽然怕冷。

他以前身體健康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寒暑不侵的。沒想到剛剛好起來,就又陷入了“道侶覺得你冷”的死循環裡。

貓還是那樣,不通靈智,跟著他或者跟著常乾走路,經常坐在旁邊舔爪爪。

冥河水如常,四周幽魂飄蕩,惡鬼沉入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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