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1 / 2)

所幸這一切都不大嚴重。

江折柳的身軀的確與常人不同,有一些難以接受的孕期反應,但他性格穩定成熟,能夠應付得來。

反倒是聞人夜擔心得不得了,一半是擔心對方身體不舒服,讓小崽子折騰得難受,一半是擔心小柳樹對自己有很多意見,再因為這種事鬨矛盾、要跟他和離,那問題就大了。

分開是不可能分開的,聞人夜接受不了。

天靈體隻有在比較敏感的時候,才會發生之前那種令人難堪的事情,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遠離小魔王,獨自忍耐一段時間,就能夠將這種反應壓製下去……但這似乎是暫時,江折柳不能確定以後是不是也是這樣。

到蘭若寺的那一日,雨水初停,寺廟外有一個正在掃地的小和尚。

江折柳很早便下了馬車,步行到蘭若寺外圍,他剛剛接近掃地的掃帚,就猛地心口一跳,察覺到了一絲奇特的感覺。

他的危機預感向來很是強烈準確。

小和尚仍然低著頭清掃地麵,地麵上落葉被掃在一起,乾枯發裂,掃除陣陣摩挲聲。

江折柳立於落葉之前,注視著專心掃地的小和尚,忽地開口道:“落葉紛繁,何得清淨。”

“勤掃落葉,日夜不停,終得清淨。”

這是蘭若寺住持常與他辯的機鋒。

“日落夜落,日掃夜掃,永無解脫。”

小和尚依舊沒有抬頭,而是語調略微呆板地重複道:“風吹屋簷瓦,瓦落破我頭,我不怨此瓦,此瓦不自由。”

他沒有停下,而是又說了一遍,隨後就像是被製定好的機械一樣,重複了好幾遍。江折柳目光愈凝,掌心猛地浮現出淩霄劍,劍鋒橫刮而過,切斷了小和尚手中的掃帚。

他霎時間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從喉嚨裡發出類似於那段難聽琴聲的聲音,讓人頭暈目眩。

江折柳緊握劍鞘,身旁多了聞人夜的氣息,他盯著小和尚的軀體消弭不見,隻剩下薄薄的衣衫鋪在地上。

“這是?”聞人夜詫異道。

“這是設計好的。”江折柳抬起頭,看向蘭若寺的門麵,就在小和尚軀體消弭的刹那,整個隱世多年的寺廟也顯出本來的模樣——那些清淨平和的禪房靜室,被削得破破爛爛,滿地琴弦音波的坑窪裂痕。

長廊斷裂,靜室外的蘭花被齊莖削斷。

江折柳呼吸一滯,掌心稍稍一緊,抬步走了過去。

地上的琴弦波紋劇烈而強橫,但發生得很突然,似乎是一個非常臨時的決定,才讓背後之人做出了如此的舉動。

蘭若寺幾千年沒有出過岔子,在這短短的幾十年內卻屢屢受挫。

他閉眸感受了一下,發覺這周圍還仍有活人的氣息,便立即前往解救。那些修為比較高深的佛修被困在了琴音波紋的餘音封鎖之下,而住持閉關正到最緊要的關頭,無法脫身。

這種波紋的餘音並不難破,但卻複雜至極。江折柳耗費了很大功夫才將他們從困境之中拉了出來,但很快,他便發現明淨禪師不在這裡。

他失去了蹤跡。

怎麼回事……

江折柳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在幽冥界側敲旁擊時,從織夢師口中得到的、何所似的態度。

看來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影響著事件的突變。

江折柳神情發沉,將明淨的師弟、明遠禪師被束縛的雙手從琴音餘波裡解除出來,他的靈力觸碰到波紋時,猛地綻出一聲極其難聽刺耳的聲波。

並沒有殺傷力,但聲音卻過於磅礴,震得人耳朵裡嗡嗡作響。

江折柳的身後發出一聲刺耳的貓叫,他轉過身看了過去,見到小洛蹦了起來,掛在常乾的身上,淚眼汪汪地看了過來,臉色蒼白,害怕得要命。

常乾眼觀鼻鼻觀心,麵無表情目不斜視,自覺坐懷不亂柳下惠,清白剔透,純潔如初。

小洛勾著少年的脖頸,大眼睛看著江折柳眨了眨,然後猛地鬆了手,連滾帶爬地跑到江折柳的腳邊蹭了蹭,抽抽噎噎地道:“難聽!”

“我知道……”

“我想起那個人了!”

江折柳動作一頓,靜靜地注視著他,沉默聆聽。

“是灰白色的頭發,一個男人。長得很……很……”他找不出形容詞,想了半天,“很像個好人。”

長得……像個好人?

江折柳思索著開口:“小魔王。”

“嗯。”

“你覺得,幾千年前的正道前輩,走火入魔,進入歧途的概率……有多大?”

聞人夜沒有經曆過這種假設,遲疑地想了片刻,道:“概率很小,我是說……幾千年之後再入魔,被蠶食的過程太久了,道心衰落有時隻是一瞬間。”

他的想法跟江折柳的認識不謀而合。

“他帶走明淨禪師。是想……做什麼?”

“佛修中的純陽聖體,做什麼都不奇怪。”聞人夜殘酷理智地直接說了出來,“還是參地藏王果位的修行者,總會有辦法汲取利益的。”

江折柳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發表評論,而是轉而跟其他佛修商討此事,隻不過,他們大多數都沒有見到那個人的真麵目,很多都是聽聞琴聲便失去意識了。

反而是小洛,在對方對這些小妖沒有顧忌的情況,反而見到了那個人一麵。

“通知何所似吧。”江折柳看向聞人夜,“我總覺得,你們有機會站在同個方向了。”

聞人夜抽了抽嘴角,對此人充滿不屑,極度排斥地冷哼了一聲:“就他?”

“你的確很強。”江折柳道,“但是不夠穩定,我不能讓你有完全失控的風險。”

蘭若寺雖然被琴音摧毀過一遍,滿地廢墟和瓦片,但要收拾出來一件可以會麵的靜室,還是很容易的。

那個為了不跟聞人夜見麵、寧願遠程溝通的老鬼,在聽到這種事後以一種令人驚訝的速度迅速地現身了。

三刻鐘後,江折柳看著眼前的蠟燭冒起黑氣,陰森潮濕的鬼氣慢慢地升騰起來,從燭光的影子裡凝聚成人形。

何所似黑發微卷,很短,發梢隻留到後脖頸,皮膚慘白無色,指甲有些半透明。

他坐在了一團黑氣上,身上慢慢凝成實體,似乎從上次跟聞人夜交完手之後,就一直沒有傷愈。他的眼珠轉了轉,從聞人夜的身上移動到江折柳臉龐上,隨後環顧了一下四周,單刀直入地問:“抓他做什麼?你們之前說了什麼?”

“佛修聖體,一直很有交易價值。”江折柳道,“我們之前,隻談過聞人夜的病情。他指點我去找你。”

何所似避而不見這麼久,結果最終還是不得不親自現身,他渾身都彌漫著那種讓人不太舒服的氣息,像是滑膩冰冷的毒蛇。

“光是一個佛修聖體就值得毀了蘭若寺嗎?”何所似質疑地敲桌子,不可思議地道,“老子做了好久心理鬥爭才放回去的人,讓不知道什麼東西抓走了?!”

聞人夜比他氣性還大,抬手拍了回去,盯著他道:“說話就說話,凶我道侶做什麼?”

何所似:“……你倆,你他媽……”

鬼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還真的打不過聞人夜,隻能停住話語,煩悶地道:“你這個瘋子能活多久,大部分還得看天意,你死了他當寡夫,一群人都日思夜想地想要撬走,你狂什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