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2 / 2)

小魔王被戳中心槽,感覺非常之痛,怒而召出長刀,險些當場就劈死這個混賬老鬼。

但他被江折柳拉住了。

小柳樹隻用了兩根手指,輕飄飄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聞人夜就像是被捏著後頸肉的獅子一樣,隻能壓下眼前的一切聽取對方的建議。

江折柳按住了他,轉而一把將淩霄劍貫進桌案上,眸色冷如寒星,直接了當道:“我來。”

何所似:“……”

“我找你,不是讓你來發脾氣的。”江折柳一字一頓地道,“那個會使琴音的人究竟是誰,有何來曆,是否與眼前的痕跡吻合,我要你完完整整、毫無錯漏地回答我。隻有這樣……”

他停了一下。

“我們才能想出頭緒。”他觀察著何所似的神情,“把明淨禪師從他手裡接回來。”

何所似與他對視一刹,也沒有任何吝惜,直接切入了內容——

“老怪物叫張承之。”他道,“你應該聽過。”

江折柳霎時怔住。

長河仙尊張承之,他的名聲豈非是聽過,簡直如雷貫耳。他是幾千年前最接近合道的正道人士,有過許多傑出的貢獻、他的聲名地位,足可以比肩當世江折柳之名望。

隻不過,這一位也是史書記載上的人了,沒有一個具體的時間段的話,很難從記載中把握出哪一個人最有可能。而且從江折柳的角度出發,其實很難將這一係列事跟這位前輩聯係到一起。

“他當初奪我道種,封我真靈,元氣大傷。”何所似道,“不過,他的琴音雖然難聽,但這並不是他最強的手段,隻是一個輔修調劑而已。而且張承之封印我是為了奪走道種,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有意掩飾,你們修真界不清楚很正常。”

江折柳沉吟道:“……碎界膜,壓丹爐,催化妖獸入魔,劫走明淨禪師,此人做事,毫無規律可循。”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他想毀掉這個大千世界,而且已經觀察江折柳很久了。否則不會是他前來蘭若寺,隨後便發生這件事。

如此突然之事,明淨禪師……

江折柳思緒一斷,驀然開口:“你們認識?”

何所似眯起了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隨手遮蔽了三人之外其他生靈的感官,才慢慢回答道:“如果是張承之老怪物的話,我們確實認識。”

這似乎是一個突破口。

“明淨小和尚的前世,就是那位‘慧劍’禪意徹。”

慧劍是稱號,禪意徹是名字。明淨的俗家本名就叫意徹,隻不過並不是姓這個,是修佛之後才改的姓。

“他非要渡化我。”何所似恢複了有點懶散的語氣,“張承之不一樣,他單純地……想殺我。”

————

“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封印了事。”

灰發男人坐在明淨的麵前。

他穿著一身長袍,腰間掛著一個笛子,膝頭放琴,琴匣底部可以抽出兩把靈劍。

明淨靜默無波地望著他。

“意徹。”男人道,“你既然叫這個名字,為什麼從不肯心意通徹。”

明淨還是沒有說話。

在他心中,逝者已逝,過往如塵,他不再是“慧劍”,也沒有渡化過那隻鬼,隻是一個渺小普通的修行者,平靜地修行,欽佩報答引領過他的前輩,那些前世回憶,隻不過雲煙一場,不必視作存在。

但他還是能夠感覺出,張承之的狀態不對。

灰發男人連說話都是一卡一卡的。

明淨沉默地看著他。

“禪意徹。”男人站起身,在他麵前徘徊了幾步,“我合道未成,一半是因為你執拗渡化何所似,延誤了我的時機,另一半也是因為你……”

他沒有說下去,而是語句卡頓地生硬交代道:“因為你影響了我的道心。”

明淨注視著他,看著他說完這句話後,似乎徹底放鬆了什麼,像是為誰完成了遺願一般卸去重負,渾身上下的氣息隨之一變,好像完全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良久的沉默過後,明淨才低聲開口。

“你不是長河前輩,”他說,“你是誰?”

灰發男人伸了伸懶腰,隨後又坐在他麵前,伸手撥弄著手邊的琴,發出一串空靈卻又刺耳的響聲。

“你覺得呢?”男人笑了一下,伸出手指,一縷天之殺機浮現在指間。“我是誰?”

“你是……”

明淨話語停頓了好久,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直覺,可他卻又不得不信,不得不開口。

“……終末?”

灰發男人似乎很驚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嘿嘿笑了一聲,將手中的一縷天之殺機消散了下去,不吝讚美道:“不愧是張承之喜歡的小禿子,我還以為你能再猜一會兒。”

天之殺機慢慢無聲地凝聚。

他的身上有天道的殺意。

不光是他想要毀滅這個大千世界,這個大千世界也要毀掉他,隻不過天道終究無情無形,隻能順應萬物的逆轉,而不能真正的乾預。

天之殺機一般可以在劫雷裡收集,而這種突兀凝聚的部分,隻能說明眼前的這個人……不,這個“東西”,已經跟大千世界的意誌為敵了。

“……為什麼會這樣。”明淨問。

“誰知道呢。”終末笑了笑,“修無情道的張承之道心混亂,煎熬到最後隻能求死,而永生不死的我們拚命有情,是為了真正地活過來。”

“我們?”小和尚捕捉到了一個精準的詞彙。

“啊……”終末發覺自己的失言,但似乎也沒太當那麼回事兒,“你叫……禪意徹對吧,幸好我發現了你,要不然還無法消除張承之最後影響我的意誌。我給江折柳留了線索,他很快就能找到你,你放心。”

“然後呢?”

“然後。”他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與世俱亡,我得解脫。”

明淨沒有再說話了,甚至閉上了眼,他不想花費精力去猜測,對方得到的,究竟是哪一種解脫。

也許那些永恒不變、寂靜冰冷的道種,那些始終如一的大道一部分,嘗過成為人的滋味之後,反而會發覺有情有義的感覺,比做一件死物還要更痛苦、更艱難。

愛恨皆苦,情義常兩難,圓滿不易得,多得是無窮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注引用王半山的詩。

長河仙尊是個好前輩,如果沒有他,終末早就作妖了,不會在軀體裡困到現在。

但明淨心裡隻有事業,隻有他的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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