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夜動作微頓,想起江折柳之前囑咐他的幾種猜測。
“借屍還魂?”何老鬼驚得咂舌,隨後又迅速否決,“不對,沒有魂……沒有神魂?!”
鬼氣所觸碰到的,隻是一具軀殼,裡麵根本就沒有屬於自然生靈的神魂。
但聞人夜已經聽不太清他的聲音了。
他掌中的黑刀吐出涎液,殺機凜冽地撞上終末身前的音波壁障,刀身將壁障切割而開,鋒刃所在之處,直直地沒進對方的軀體裡。
鮮血湧流,散發出刺激人神經的味道。
他還未徹底體會到刀鋒入肉的快.感,就被一道銳利刺耳的琴音撞進了腦子。聞人夜猛地後撤,隨著刀鋒上的血跡散開後,也同樣咽回了一口腥甜。
他的弱點太明顯了。他不能被這種音波一直撞擊元神,不會變弱,但是他會瘋。
可他的原型仍在甩尾,已經徹底興奮起來了。
這種興奮難以降低。
何所似的鬼氣不僅糾纏著這個占據了老怪物軀殼的東西,還拉扯了一下聞人夜,他直覺地感受到,這個時候聞人夜才是最危險的那個,與其直接把這個東西摁死,還不如拉一把架,說不定後果還能好點。
他想得沒錯。
魔尊大人已經徹底把血液打得沸騰了。
他實在是很少遇到能交手上數個回合的對手,他看到那個音波壁障,就像撕碎、碾成粉末,看到對方撥琴的手,就想砍斷、毀掉,他想撕裂對方的軀體、將此人腦子裡的神魂活生生地壓碎,歸入塵間、化為齏粉。
此刻,聞人夜隻能確定自己有這種想法,但卻不能確定是否受到了道種的影響——他的道心本身就不穩,本來就瘋,也許道種不必發作,也同樣的暴戾殘忍。
雙刀披著日光,在天地山河之間揮下刀氣,氣息卷席著劈開山陵。
他再次劈開了重新凝聚的音波壁障,碾碎了終末手中的琴,甚至擊碎了他的肩膀,餘波隻差半寸就貫入咽喉。
但同樣的,他的破壞力也強到可怖。
終末盯著他手中淌血的利刃,不知為何,他的內心也無比興奮,他覺得自己終於見到了同類。
他早就有毀滅大千世界、擺脫本源掌控後得到自由解脫的念頭,也在贏下張承之後非常積極地在做這件事。隻不過那時張承之的殘魂還沒有消失,仍在時不時地影響著他,而且——他也在等到江折柳隕落後,誕生了另一個想法。
他從聞人夜的身上,察覺到了喚醒其他道種的可能性。
所謂道種,就是世界本源的一部分,是留給修行者登雲之梯的一部分,即便不出現,但它們一直都存在。
終末抬起頭,他盯著眼前的黑刀浸透血液,直直地點著自己的鼻尖,似乎下一瞬就會貫穿自己的頭顱,
但他不在乎。
他克製興奮,對著聞人夜問道:“……是你嗎?”
聞人夜的麵甲浮現出來了,眼中的紫眸演化成魔焰。
——是我嗎?
什麼意思。
他無法理解。
就在終末露出笑容的下一瞬,一道浩蕩佛光通天徹地地貫穿下來。直直地壓住他的脊梁,以及周圍的殺戮之氣。
方圓十裡為之一肅。
佛光夾雜著蓮香,雖有一絲不足,但也強得十分罕見了。終末唇邊的笑意戛然而止,他眸中情緒凝聚,略顯陰沉地壓在眼底。
他看向從半空中落下的白衣僧人。
明淨身上血跡仍在,但神情卻依舊平和寧靜,看上去沒有為任何冒犯而生氣,而他所做的,也隻是普渡眾生而已。
“打擾你了嗎?”他的聲音極度沙啞,“我也很久沒有動手了。”
終末扯了扯唇角:“小禿子,你打不過我。”
“聞人施主可以。”明淨淡然地道。
“他會變成瘋子。”終末被迎麵劈來的雙刀逼退,忽地笑了一下,“他已經是瘋子了。”
“能壓製你就可以。”明淨道,“我會渡化你。”
此時此刻,“渡化”這兩個字的含義,似乎沒有以往那麼溫柔。
終末終於冷下了臉。
但他看著聞人夜,看著他身上高漲難消的殺機,突然陷入另一種奇特的癡迷之中,他的孤獨,他的痛恨,他蘇醒以來如履薄冰卻又逐漸強大的每一日,都得到了與眾不同的解脫。
他對著聞人夜的臉龐,跟他,或是在跟自己的同伴對話。
“甘心消失嗎?”
終末問。
————
不遠處,江折柳剛剛在何所似身旁站定,就見到一道通天的光柱降下。
何所似一直跟主戰場保持著距離,他盯了一下光柱,嗅了嗅空氣裡的蓮香,猛地道:“你把蓮台給明淨了?!”
江折柳眺望遠處:“嗯。”
“那我就要不回來了!”
“本來也不是你的。”
何所似氣得牙疼,他的鬼氣蔓延四散,一直在編織交疊,將前方幾乎籠罩成網,具有控場的效用。
“看出那東西是什麼了嗎?”江折柳問。
他已經確認,此人根本不是長河仙尊。但他來得稍晚,因修為未複,也聽不太清前方幾人的交談,隻能見到一舉一動改變地形的交戰。
“算是……看出了吧。”何老鬼摸著下巴道。
“是什麼?”江折柳看向對方。
“也許是……”何所似說這句話時,都覺得更加牙疼了,“終末道種。”
“道種?”
“嗯……”他舔了舔唇,忽地道,“我還把它收進本體裡過。”
江折柳沉默半晌,耳畔又炸響一聲刺耳的琴音,他實在沒忍住,轉過身吐了。
何所似神情複雜地看著他乾嘔,並不清楚對方什麼狀況,心情複雜萬分。
這件事兒聽起來……有這麼惡心嗎?
作者有話要說:太困了,寫得暈暈的,可能會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