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三人都領了一支姻緣簽在手,總算從這長長的隊伍中脫身出來。
小沙彌伸手朝旁邊一比:“三位檀越,解簽處在那邊。”
謝謹低頭看了簽文一眼,那根小小的竹簽上刻著:是謂鳳凰於飛,和鳴鏘鏘。
光看文字,便知是一支上上等的好簽。
他搖了搖頭,難怪如此多人來此求簽,算得準不準倒在其次,能滿足自己心中對美好姻緣的向往才是真的。隻怕這皇覺寺的姻緣簽中,一百支裡有九十九支都是這等上上簽。
三人前後腳往解簽處走,待得無人注意了,才從解簽處繞開,行到人煙稀少的小路上。
妙蕪抬起肩頭輕輕蹭了謝荀一下,眨眼道:“怎麼樣?小堂兄,你的簽文是什麼?”
謝荀抖抖腳示意小黃狗下來自己走,手掌遮著竹簽,彆扭道:“沒什麼。”
妙蕪亮出手裡的簽文,嘀咕道:“我這簽文好像不怎麼好呢。”
謝荀下意識地往她手上瞭了一眼——“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他心裡刹那間居然閃過一絲朦朦朧朧的僥幸——她這簽文倒是比自己這支無字簽好不了多少——繼而便是勃然的憤怒。
什麼鬼簽文,居然這麼喪氣?!
他劈手奪過那簽,丟進就近的花圃裡。
“什麼鬼簽,就是用來唬人的。這你也信?”
謝謹走在前頭,聽到身後二人言語,不由搖頭失笑。
這兩個孩子,一支姻緣簽也能這麼較真地生氣,果然還是年歲太輕。
妙蕪目瞪口呆:“你怎麼、怎麼就給我扔了?”
謝荀道:“那簽文看著晦氣,不扔放著添堵?”
小黃狗跟在少年腳邊,“汪”地附和一聲,似是表示讚同。
妙蕪道:“這簽人家要回收的吧,你這樣給扔了,回頭人那邊就少一支簽了。”
謝荀冷哼一聲,不可置否。
妙蕪眼珠子轉了轉,又靠過,好奇得百爪撓心:“那小堂兄你給我看看你的簽文嘛。”
謝荀:“不給。”
“唉”,妙蕪歎氣,“那好吧。”
裝作不在意似的往外走了兩步,忽然身子向謝荀那邊一靠。她發間的香氣掠過謝荀鼻端,少年的思緒被這香氣帶遠,腦中
有片刻怔然,再回神時,手裡的姻緣簽已經叫少女輕飄飄地抽走了。
妙蕪快跑兩步,跑到謝謹身邊躲起來,回首笑道:“小堂兄,你既說這玩意是抽著玩的,那就借我看個樂子嘛……”
謝荀滿臉不虞:“你給我還……”
妙蕪垂首往那竹簽上一望,奇道:“咦,怎麼沒有簽文?”
謝謹聞言亦問:“空簽?”
他麵上當即露出老父親般了然的微笑。難怪琢玉不肯叫人看他手裡的簽文了。抽到空簽表示的是:你求的東西,我們這裡的神佛算不出,給不了。
沒有結果可謂正是最壞的一種結果。
方才那簽桶中有怕不有上千支姻緣簽,一般一千支簽裡隻會放一兩支空簽。這也能叫謝荀抽到,委實是很“走運”了。
妙蕪疑惑道:“怎麼了?空簽是很不好的簽嗎?”
謝謹剛要作答,謝荀忽然搶身上來,從妙蕪手裡奪過那支空簽,“哢嚓”一聲拗為兩半,丟進腳邊的許願池裡。
他丟竹簽時手上帶了點劍氣,兩截竹簽宛如兩柄小劍破水而入,差點將幾隻遊聚在一處的錦鯉插成串燒。
“晦氣。”謝荀咬牙切齒地說道。
妙蕪:“……”這麼生氣的嗎?
謝謹和聲道:“琢玉,你未免也太較真了吧。”
謝荀抿唇不語,顯見是真有些惱了。
妙蕪往日裡便知曉謝荀脾性不是很好,卻不想他居然也會像女孩子一樣因為一些小細節而生氣。心裡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這樣的小堂兄,有點可愛呢。
三人不知不覺間走到一處偏殿附近,妙蕪停下腳步,問:“接下來怎麼辦?這皇覺寺占地頗廣,要分開來搜尋嗎?”
謝謹點頭:“我正有此意。”
兩人便一齊看向謝荀。
謝荀抬手比了片區域:“前山人多處就交由小九,咱們兩個去後山搜搜看。”
謝荀本意是想著前山人來人往,妙蕪一個人也安全許多。
妙蕪欣然應允,從謝荀手裡接過鎖著小黃狗的縛靈索,輕輕一牽,道:“阿黃,跟姐姐走吧。”
小黃狗歡快地搖著尾巴跟上去。
不知道為什麼,謝荀看到這狗東西搖尾巴擺屁`股模樣就覺得分外礙眼,總覺得這狗東西似乎在耀武揚威。
他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往後山走。
一隻貪食的蠢狗罷了……
但是……
還是好不爽啊。想打狗。
妙蕪牽著小黃狗在前山四處遊蕩。
大概巳時末的時候,大雄寶殿前忽然響起鐘磬之聲,伴隨著無數木魚的敲擊,誦經之聲漸漸高起。作法事的僧人一手持白瓷淨瓶,一手持楊柳枝。柳枝插`入瓶中,沾水之後甩向四方叩拜的民眾,謂之淨水除穢。
妙蕪看了兩眼,對這樣的法事無甚興趣,正打算轉身離開,忽然身體一僵。
這感覺如此熟悉,自離了龍門鎮後,已多日不曾出現。
妙蕪皺了皺眉,抬頭在人群間掃視,卻沒找到想象中的身影。
可她可以斷定,那小飛僵一定就在附近。
她和小飛僵結有主仆之契,雖然她對此很佛係,並未強製小飛僵一定要跟隨於她。主要是她也不可能帶著一隻僵屍回家塾,這要被長輩們發現,可就不是抄家規抄到手斷這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