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好喜歡你(1 / 2)

妙蕪和謝荀一路向西,趕了兩天路,到了晚間遇上一場暴雨,不得不找了座廢舊的長亭避雨。

亭外雨大風疾,妙蕪用符火在亭子裡點燃一叢篝火,轉身,就發現小黃狗,哦不,化出妖身本相的它此刻應該是大黃狗才對。

大黃坐在朝風處,用毛絨絨的身軀為他們擋風,低頭舔.弄被雨打濕的皮毛。

謝荀背靠它而坐,摸索著從行囊中抽取一隻酒囊。

“天寒,喝兩口暖身。”

妙蕪走過去,和他並肩而坐,接過酒囊喝了三口。

酒是最烈的燒刀子,一口下去辣喉,兩口下去肚腸裡就好似著了火。

妙蕪才喝了三口,就忍不住捂著嘴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這酒,這酒好辣。”

謝荀一手輕拍她的背,一手接過酒囊,也沒避諱,就著妙蕪剛剛碰過的地方,一仰頭,灌下大半袋酒。

妙蕪雙手環膝,望著灼灼燃燒的篝火發了一小會呆。

她覺得代入這個穿書者的感覺同此前幾次大不一樣。

她在看劇情碎片的時候常常有種錯覺,仿佛她變成了那個穿書者本人,不僅全程代入那位穿書者的一言一行,甚至隱隱能夠感受到她當時的心境。

妙蕪發呆的時候,謝荀忽然抬手,反手接住一張風信符,他用力一捏,黃符當即化為一道黃色風漩鑽入他耳內。

謝荀側耳做出傾聽狀,過了會,眉心微微攢起。

火堆發出“嗶啵”一聲炸響。

妙蕪回過神,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對謝荀說:“小堂兄,讓我看下你的眼睛好不好?”

聲音很輕很輕。

這兩天謝荀一直不肯讓她看他的眼睛,但那白布上源源不斷滲出的血漬卻總叫妙蕪看了心如刀割。

謝泫和謝謹父子奔波數年,都未能找到拔出羅刹的法子,可見一旦被羅刹附體之後,是極難擺脫它的。

而那日謝荀為了換“她”一命,強行將寄居在眼中的羅刹拔了出來,當時便眼流鮮血。

他的眼睛……恐怕是真的廢了。

妙蕪直起身,朝他靠近,手指摸到他蒙眼的白布邊緣,哽咽道:“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謝荀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妙蕪便知他這

是答應了,一圈繞一圈地解下白布。

白布解開,便見少年閉著眼,鴉羽傾覆,微微顫動,下眼瞼處積淤著一些血跡,已然半乾。

妙蕪手指摸到他眼角,輕碰一下又立刻縮回手。

“還疼嗎?”

在龍門鎮上時,羅刹受血月殺陣影響,也曾發作過一回,那時她隻覺得眼睛鼓脹,疼得像要爆出來一樣。

那種疼痛已叫人難以忍受,妙蕪不知道那天他生生把羅刹從眼中拔.出來,到底要忍受多大的痛苦。

謝荀淡淡道:“還好,沒什麼。”

妙蕪低頭,吸了吸鼻子,沒忍住,眼淚落下來,砸在他手背上。

謝荀手顫了一下,捧住她半邊臉輕輕摩挲了兩下,滿不在乎地笑道:“有什麼關係,看不見了,還有耳朵可以聽。”

妙蕪一邊抹眼淚,一邊抽噎道:“我們先去狐仙廟避三年風頭。三年以後,我們一起去南疆,找我外祖。我外祖最疼我了,他肯定、肯定有辦法治好你的眼睛的。”

謝荀說:“好。”

“我幫你擦擦臉吧。”

謝荀嘴角噙著笑,點了下頭。

妙蕪從袖子裡摸出一條帕子,走到長亭邊上,撩起袖子,胳膊朝外探,接了點雨水潤濕了帕子,又把上頭的水擰乾了些,走回謝荀身邊,半蹲下來,動作輕柔地給他擦臉。

先把眼周的血漬擦掉,再擦額頭,然後順著臉頰輪廓慢慢擦下來,一直到下頜,帕子從下頜抹過,青色的胡渣子磨得她手背略有些癢。

妙蕪停下手摸了摸少年的胡渣,悶聲悶氣地說道:“長胡子了。”

謝荀也抬手摸了下,摸到一片密密的胡渣,不由愣了下,接著神色幾不可察地黯淡下來。

“是不是瞧著很醜?”

妙蕪搖了搖頭。

謝荀看不見,又沒聽到她說話,眉心狠皺了一下,當即並攏二指,召出劍氣,化出一柄匕首模樣,冰藍色的刀刃,手指捏住那片薄薄的刀刃,就要去剃胡子。

妙蕪見他拿刀的樣子,心裡就想,一會割傷自己怎麼辦?

心裡這麼想,手已經伸出去,劈手奪過那柄藍色匕首。

“你彆亂動,我幫你刮。”

“你躺下來,頭枕我腿上。”

謝荀一反常態地乖順,她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妙蕪捧住他的臉,讓他靠在她腿上,然後拿起那柄劍氣所化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幫他刮起胡子來。

謝荀說:“我記得小時候,你同我十分要好,每天都要來找我玩,煩不勝煩。”

妙蕪輕輕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你彆說話呀。你一說話,下巴就動,我割到你怎麼辦?”

謝荀笑起來:“割到就割到,我是男人,又不怕臉上留疤。”

於是妙蕪隻好懸起刀,等他不說話的時候才刮上兩下。不過是刮個胡子,竟然用了小半個時辰。

謝荀說:“可是有一年大年夜守歲,你昏倒了。醒來以後就像變了個人,也不再總是跟在我身後跑了。”

“後來,我把你從帝王墓裡背出來,你的眼睛……你從小就愛美,你怨我,我都懂。我也怨我自己,為什麼那個時候那麼沒用。”

妙蕪說:“所以你才非要到碧遊觀學劍是嗎?”

謝荀不答反問:“小毒物,你恨我嗎?”

妙蕪眼眶紅紅的,“你說呢?”

謝荀輕歎道:“我不懂你。你之前那麼厭憎我,為什麼現在對我這麼好?”

妙蕪說:“因為我是個煞筆。”

謝荀聽不懂“煞筆”是什麼意思,卻也能猜到這應該是個罵人的詞。他抬起手,捏住少女肉嘟嘟的臉蛋揉了兩下,說:“誰許你罵自己了?”

“我罵自己,你也要管嗎?”

“嗯,要管。我不許。”

妙蕪被這句話逗笑了,“你管得好寬呐。”

謝荀忽然問道:“還記得那次龍門鎮上,你吃醉了酒,我問你可有什麼害怕的東西,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問過我這個?”

“你吃醉了,不記得了。”

妙蕪刮好胡子,用濕帕子擦掉沾在下頜的胡渣。

“所以,我說我害怕什麼?”

謝荀起身,戴好蒙眼白布,轉過身,頓了會,說:“你說,你怕疼,怕死。”

“你怕,拚儘全力想要活下去,結果還是失敗了。”

妙蕪心裡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那位穿書者的心情和她的心情交雜在一起,幾乎叫她快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真實的感受。

身體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亭外風雨漸歇,隻剩淅淅瀝瀝的雨絲在

飄。不遠處,似乎有輛富貴堂皇的馬車破開雨霧,轔轔駛來。

謝荀忽然抬手,出手迅疾如風,打出一道定身符定住她。

少年臉色蒼白,笑容卻一如初見時那般明媚不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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