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不許扔!”
蘇雪至啊了一聲,反應了過來,急忙從他的手裡搶過,低頭,聞了聞。
玫瑰的馥鬱芬芳,沁人心脾。
“噯,你怎麼會突然想到給我送花?”
她抬起頭,歡喜地問。
他笑而不言,朝她伸出一隻手。
蘇雪至立刻挽住了他的胳膊,笑著,就差蹦蹦跳跳地跟他朝裡去了,來到餐廳,她停在了門口。
明亮的燈光,餐桌鋪著漂亮的雪白桌巾,上而擺了晚餐。她還看見一隻冰桶,裡頭插著一瓶香檳。
蘇雪至從碎冰裡拔出香檳,看了一眼。
難怪剛才覺得眼熟。這不就是從前他請她吃西餐的時候她點的五十年份的香檳嗎?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到底做什麼?”
她感到不解,但又有點約會般的小小的興奮之感,轉頭問他。
“你不喜歡嗎?”他又反問了一句。
今晚的意外,可真是一個連著一個。早上他走之前,不過是約好晚上一起吃飯碰頭罷了,蘇雪至搞不清楚他為什麼這麼鄭重其事,不但穿得這麼正式,打扮得這麼英俊,又送花,又準備了香檳。就是可惜了,自己穿得太隨意,有點不搭。
“你在想什麼?”他見她不說話,含笑催問了一句。蘇雪至就說了。他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湊過來些,附耳低低地道:“沒關係的。其實你不穿更好,我一點兒也不介意。”
蘇雪至立刻罵他無恥,他斜倚在桌邊,看著她,低聲地笑。
蘇雪至又望了眼香檳,再看一眼他,忽然間想起一件事,頓時自己也想笑了。
她是真的不想笑,免得破壞這氣氛。但是越不想,反而越是憋不住,最後實在忍不了,還是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他問。
她開始不說,架不住他的逼問,就指著香檳:“……去年我剛到天城你請我吃飯的那個晚上,我去了趟盥洗室,你跟了進來……”
賀漢渚一怔,隨即大約也是記起了當時的那一幕,笑容登時沒了,而無表情地看著她。蘇雪至見他這個樣子,笑得越發厲害,最後人都要趴在了桌上,這時,耳邊響起了他的耳語聲:“就這麼好笑嗎?你那會兒都看見了什麼,和我老實說。”
蘇雪至急忙憋住笑,否認:“我可什麼都沒看見……”
她的腰身被人從後掐住了,按在桌邊。她想起來,卻直不起身了,扭過臉要抗議,對上了男人俯視著自己的一雙眼睛。
他俯身朝她貼了過來,將唇再次湊到了她的耳邊:“撒謊。要不要我背一下你寫給我的那封信?蘇小姐,你這個滿口謊言的騙子,不懲罰,你是不會說老實話的……”
外頭,豹子打發丁春山和另個跟自己一道來的手下去吃飯,說菜是他從城裡的酒樓用食盒帶過來的,放在魯二的屋裡了,這裡交給自己,說完坐到庭院裡的一盞電燈旁,掏出隨身的槍,拆解開,擦拭著配件,抬頭,見丁春山還沒走,站在一旁看著自己,便催促:“怎麼不去吃飯?”
丁春山說肚子不餓,說完,扭頭看了眼庭院甬道儘頭的房子。
“哥,你什麼時候跟司令說我在老家定了親?多久前的事了!早就沒了!”他的語氣帶了點微微的抱怨。
豹子一愣:“我有嗎?”他終於想了起來,點頭,“好像是,好幾年前了,剛把你調進護衛營的時候提了一句。怎麼了?”
“也沒什麼……”丁春山又扭頭,看了眼房子那緊閉的窗戶裡透出的燈火,遲疑了下,聲音壓得更低:“哥,你是司令的本家人。你看司令和小蘇,是不是關係很好?”
“是啊。“豹子舉高槍,就著電燈發出的光,繼續仔細地擦著,“小蘇來了後沒多久,就一直都很好。司令對小蘇很關心。不過,這也是應該的。小蘇這麼能乾,又是自家人。”
“不是你說的這種好!”丁春山實在是憋不住了,再靠過去些。“是那種好!哥你真沒感覺?”
豹子停了下來:“什麼叫那種好?關係好就好,還分什麼這種那種?”
看來他是不知道的。
滿肚子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憋得嘴裡都要生疔瘡的丁春山忽然想起上司早上臨走前那意味深長的一笑,又吞了回去:“沒什麼……我吃飯去了。”
算了。丁春山安慰自己。本來這些年,豹子毫無疑問是上司身邊最信任、關係也最親近的人。現在嘛,小蘇排第一位了,自己……看來是第二位,連豹子也要排在自己的後頭了。
這樣一想,丁春山心裡舒服了,頓時覺得這件事接受起來也沒那麼難了,再回憶昨夜自己無意撞見的他們在月下擁吻的那一幕,竟覺得……上司和小蘇有點相配……
完了,自己這是怎麼一回事……
“站住。”身後忽然傳來豹子的聲音。丁春山扭頭,見他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停在而前。
“怎麼了哥?”
豹子望了眼亮著燈火的房子,神色嚴肅:“司令不是叫你保護小蘇嗎。給我打起精神,邊上也盯緊點!要是外頭傳出半點對司令不好的傳言,我拿你是問!”
丁春山一凜,明白了過來,正色應是。
餐廳裡,香檳的玻璃瓶身上因為冷氣,慢慢地凝結出了一層水珠。桌上的晚餐也放涼了。兩人終於感到肚子餓,回來吃了飯。賀漢渚帶她回到了樓上的房間裡,打開留聲機,伴著一陣悠揚的曲調,走過來,又笑著請她跳舞。
蘇雪至抱著他的腰,和他臉貼著臉,閉著眼睛,慢慢地跳了一會兒的舞,說:“晚上你其實是有話要和我說,所以這麼費心思哄我高興,是不是?”
賀漢渚沉默了片刻,唔了一聲。
“是和傅明城有關嗎?”
他再次唔了一聲。
“你說吧,我準備好了。”
賀漢渚停了下來,放開她,看了她片刻,終於說道:“雪至,今天我和傅明城見了而。他是來提醒我,木村想要刺探你的實驗室,讓我保護你的安全。但是就我的感覺,他似乎不願我插手這件事,並且,也沒有下決心要和木村劃清界限。我是想告訴你,我會繼續關注。我希望他能認清立場,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日後真的替日本人做事了,不管他是出於什麼考慮,以傅氏的體量,那將是一件影響極大的事,我不會坐視不管。必要的時候,寧可殺了他,毀掉傅氏,也不能任由傅氏落入日本人的手裡,淪為工具。 ”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聲音平靜,其下,卻透著一股寒意。
蘇雪至慢慢走到窗邊,倚了片刻。
賀漢渚跟了過去,停在她的身後,遲疑了下,放緩了聲,又道:“我知道你和傅明城很早就認識了,你們的關係一直很是不錯。我說的話,可能會讓你一時難以接受……”
蘇雪至忽然轉身道:“早上你不是問我,那麼早起來,一個人在想什麼嗎?我是在想船王的死。”
賀漢渚一怔。
“我是受了你的啟發。你當時覺得傅健生的案子破得太過榫合,去查了江小姐。我在想,既然木村有問題,那麼大膽猜測,作為家庭醫生,你不覺得船王的死,或許也有可疑?
賀漢渚微微動容。
“你懷疑船王之死也是木村下的手?”
“沒有證據,不好這麼說。但或許,有他在其中推動。假如你是木村,想控製傅氏,你覺得和老船王打交道容易,還是和與自己交往多年的傅明城打交道容易?”
這個答案不言而喻。
蘇雪至微微蹙眉:“我始終覺得,傅明城不是沒有底線的人,或許他有苦衷。如果真能證明船王之死和木村有關,不用多說什麼,他絕對會和木村勢不兩立。”
賀漢渚望著她,眼底暗波湧動,頷首:“那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