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幫你的。”蘇雪至說道。
“我來,幫你查誰是害了你兒子的真正凶手。”
傅太太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瞪著蘇雪至。
“傅太太,我重新調查令郎死因,找你,是想向你了解情況。”
傅太太定了片刻,反應了過來,猛地朝著蘇雪至撲了過去,死死地揪住了她的手臂。傅太太的手勁是如此的大,攥得蘇雪至胳膊都發疼了。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是傅明城現在倒黴了,你們要重新調查他殺了我兒子的事?”她追問著,嗓音尖利。
站在外的賀漢渚看見,皺了皺眉,要進來。蘇雪至望向他的方向,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打擾,自己忍著疼,一動不動地任傅太太抓著,安撫:“是,他得罪了大人物。所以需要你的配合。你要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訴我。”
傅太太激動得渾身發抖,嘴裡喃喃地念著“顯靈了顯靈了“,念叨了七八聲,一把撒開了蘇雪至,兩手捂住了臉。片刻後,她喘著氣,光著腳,踩著屋裡的地麵,來回不停地走,走了幾圈,猛地停下,望著蘇雪至,用討好的聲音說:“蘇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最公平不過了。你想知道什麼,你儘管問!”
蘇雪至扶著她坐了下去,給她倒了杯水,問了她一些傅家的日常之事。
死了兒子,接著又被送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如同等死,傅太太早已經沒了昔日的心氣,變成一個終日活在臆想裡的充滿了恐懼和怨氣的人。現在聽到蘇雪至這麼說,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她問什麼,傅太太無所不應。
……
“船王發病後,傅太太你一直都在旁照顧?“
傅太太點頭,隨即又搖頭,說丈夫不願她接近,對她很是戒備,基本是由那個江小姐看護的。
提及江小姐,傅太太的牙齒又咬得咯咯作響:“壞女人!殺千刀下油鍋的壞女人!就是傅明城利用她控製他的父親,又指使她殺了我兒子!傅明城他自己躲在後頭,最後什麼事都沒有!”接著她又詛咒起了傅明城,惡言不絕。
蘇雪至打斷:“傅太太,你說傅明城利用江小姐控製船王,這是一個新的思路。那麼你回想一下,從船王發病倒下到他去世前的那段時間,你有沒有發現木村先生或者江小姐有什麼反常的情況?”
傅太太麵露喜色,停止詛咒,回想了下,一時卻也想不出什麼反常情況,又怕這麼說了,這個小蘇就會打消掉對傅明城的懷疑,便拚命地想。
“不能捏造事實。如果你撒了謊,影響查案,反而是在幫助傅明城,證明他的無辜。”蘇雪至正色警告。
傅太太本正想著怎麼捏造點事出來,對上了蘇雪至投來的兩道冷峻目光,一凜,慌忙道:“是,是,我知道,我不會的……”
蘇雪至點頭,聲音也緩和了:“你彆急,慢慢來。尤其是在船王病情有所好轉後的那段時間,他每天吃的藥,和木村醫生的見麵,這些方麵,你仔細想一下,有沒出過意外?無論大小,隻要和平時不一樣,你要是印象,就告訴我。”
傅太太冥思苦想了半晌,痛苦地用拳頭狠狠地敲自己的頭,絕望地嚷道:“有的!一定有的!就是我一時想不起來了!全怪傅明城那個小雜種!他把我關在這裡,我現在的記性也毀了!他恨我,他就是想我也死!小蘇你先彆走,你留下來,容我慢慢想,我總能想出來的!”
蘇雪至再次壓下心中的失望,想了下,正想答應她自己在這裡過個夜,讓她慢慢想,免得給她過多壓力,忽然,傅太太抬頭:“我想起來一件事。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你說。再小的事也可以。”蘇雪至立刻鼓勵。
傅太太喝了口水,回憶道:“那天我去看老爺,我走進房間,江小姐正在配著老爺要吃的藥,連我進來也沒聽到,我走到她的身後,叫了她一聲,她好像嚇了一跳,把手裡的藥瓶子都打翻了,藥片撒到了地上。我當時不高興,責備了她幾句,她連聲向我賠罪,說剛才是做事太過認真,沒聽到我的聲音。”
傅太太講完,激動地比劃著手:“小蘇,我現在越想越覺得可疑。那個江小姐分明就是做賊心虛!否則,我就隻是進去叫了她一聲,她怎麼就嚇了一跳?她是死了,可還有傅明城!你一定要好好查一下!”
蘇雪至來了興趣,追問:“撒了的藥片是什麼,你知道嗎?”
傅太太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隻記得是白色的,圓圓的……”
很多藥都是這個樣子,包括船王病曆上的當時吃的幾種藥。
蘇雪至想了下,問她還有沒有彆的回憶。傅太太又使勁想了一會兒,實在是想不出來了,搖頭。
蘇雪至知傅太太這裡應該確實沒彆的線索了,結束談話,起身告辭。
當夜,蘇雪至在賀漢渚的陪伴下踏上了歸途。兩人和一道同行的丁春山在幾十裡外的鎮上過了一夜,第二天,循著來時的路,先乘船,再坐火車北上。車廂裡,她的頭靠在賀漢渚的肩上,閉目假寐。
她將傅太太不停咒罵傅明城的神經質的樣子從腦海裡驅趕了出去,回憶自己和木村的往來。從認識到跟著傅明城去他的家中做客,再到後來的周小玉事件……突然,她打住了。
她想起了一件當時也令她感到了些意外的舊事。但那事,在當時看來,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現在回頭再想……
她的心跳,驀然加快。
她再次仔細回憶當時的經過,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有道理的。甚至,結論幾乎就可以呼之欲出了。但是……
證據!
在做出最後的結論之前,她仍需要最後的證據!
令人疲乏的漫長的旅途終於結束。
火車緩緩入站,停下。
賀漢渚以為她睡著了,低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叫了她一聲,卻見她驀然睜開眼睛,抬頭望向自己,目光閃亮無比。
“我需要船王病發那段時間裡清和醫院阿斯匹林的入庫和使用記錄。你能儘快幫我搞過來嗎? ”
……
又一個夜幕降臨。
天城南郊,在木村的家中,傅明城見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學者橫川。這位老者的麵容清臒,目光溫和而有神,一頭花白的頭發,中國話說得極其地道,學者風範,顯露無疑。
倘若不是知道對方身份,任誰見到如此一位風度高雅的老者,都不會將他和軍方顧問的身份聯係起來。
但傅明城知道,這個橫川的地位非同一般,現在不但是日方中國事務的最高顧問,而且,如同精神偶像。他的事跡被大力宣揚,在島國,是人人崇敬的神明一樣的人物。現在,就在這座房子的周圍,不知有多少崗哨在暗中守衛著此人的安全。正如他也清楚,在自己的身旁,無所不在,也時刻有許多雙盯梢的眼,在暗中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這場私人飯局,根據木村的說法,是橫川知道他,對他很有興趣,也十分賞識,所以不辭勞苦,特意秘密來到這裡,為的,就是想要見他這個後輩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