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停,她又添道:電影比你好看。
他的唇角無聲地勾了勾,在她的手心裡寫:你比電影好看。
周圍光線昏暗。她停住了,轉頭,正對上他望著她的幽幽目光。賀漢渚看見她抿了抿嘴,不再試圖收回她的那隻手了,任他一直握著,在光影投不到的暗處,和他暗暗地十指相扣,一起看完了這一場電影。
散場了,二人也是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蘇雪至的身邊有個豔麗的年輕女郎,看打扮,應該是個舞女或者交際花。女郎和同行的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說說笑笑,論著剛才的電影,說到興奮處,裸著的一節胳膊擦到了蘇雪至的臂,她扭過頭,頓時麵露嫌惡之色:“哪裡來的!擠在我邊上想做什麼?”說完向男伴訴苦:“這個做工的,剛才非禮我!”
蘇雪至晚上要做司機,便穿短衫,戴鴨舌帽,確實不是斯文人的打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是這種無聊的小事。她退開一步,隨即禮貌地解釋:“對不起,不是故意的。不過,剛才不是我碰您,是您自己不小心碰了下我。”
女郎愈發不滿,躲到公子身後,作委屈害怕的嚶嚶狀。那公子頓時生出英雄救美的豪壯之氣。又見電影院裡竟也進了工人,買票和自己同坐,看同場電影,實在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安慰女郎兩句,隨即上來,口裡罵道:“哪來的兔崽子!眼睛瞎了!進了磨坊,就敢充起大耳朵驢?也不撒泡尿照照德性!爺我今天教訓一下,叫你知道厲害……“一邊罵著,一邊抬手,要用巴掌訓人。不料手才舉起來,橫裡忽然伸來了另隻手,一下便牢牢攥住了他的腕。
這公子頓覺手腕如被鐵鉗鉗住了,痛得半身都動彈不得,“哎呦“了一聲,定睛望去,見是一個高瘦男子,目光冷冷射向自己,眉目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不好相與的,頓時生出懼怕,氣焰便消了下去,慌忙掙紮,一時卻哪裡掙脫得開,又見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身後還有新交的女伴,又痛又惱,臉漲得通紅,這時,看見前麵恰有夜間巡邏的警察路過,如見救星,眼睛一亮,扯著嗓門,高聲嚷了起來:“來人!這裡有人非禮,同夥還打人!我叔叔是警察講習所的副所長!你們快抓人!”
蘇雪至轉頭,見那兩個警察聽到了叫喚聲,轉身朝著這邊跑了過來,忙叫賀漢渚撒手快走。
賀漢渚皺了皺眉,但也知大庭廣眾,確實不宜多事,便照她意思鬆了手。蘇雪至正要和他離開,又見那個什麼警察講習所副所長的侄兒一邊抱著吃痛的手腕,一邊口裡還在嚷著什麼“非禮”、“打人”,麵目可憎,氣不過,索性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隨即低聲道:“快跑!”
賀漢渚一愣,見她說完,丟下自己掉頭就跑,這才反應了過來,忙也撇下身後那個被她踢得跳腳不已的公子,推開了看熱鬨的人,朝外跑去。
兩人很快跑到街上,那個公子帶著警察也追了出來,東張西望。賀漢渚便拉她躲進了公園的一道石牌坊後,等人從前麵追了過去,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想起剛才的一幕,各自好笑,忍不住一齊笑了出來,笑著笑著,賀漢渚將她抱住了,借著石牌坊的掩護,吻她。終於結束了這個親吻,她細細地喘息著,附唇到他耳邊說:“我們回去了。”
賀漢渚帶她回到車上,開車出城,回到彆墅。
半夜,耳畔靜謐一片,蘇雪至爬了起來,趴在他的身邊,托腮,就著床頭燈的光,看著閉目躺在枕上的男人。
他的眼睫微微動了下,睜眼,對上了她的目光,便抬臂,順手將她攬進懷裡,摸了摸她還透著紅暈的熱烘烘的麵頰,低聲道:“累嗎?”
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激情尚未褪儘般的沙啞之感。
蘇雪至點頭,又搖頭,見他一笑,翻了個身,又要將自己壓在他的身下,急忙掙紮,奮力推他。
“不要了!晚上我找你,其實是有件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他不管,低著頭,繼續親她,口裡含含糊糊地問。
“……我那邊的事情現在進展算是順利,所以需要提早考察,敲定合適的藥廠,做好準備,以便將來合作還有試生產……這事很重要……”
賀漢渚可算是停住了,問她:“你有想法了嗎?”
“剛開始,還是以穩妥為上。之前我和舅父通信的時候,他告訴我,他知道有家藥廠,是一位愛國的當地民族資本家投資建的,生產一些西藥,但經營不善,現在麵臨倒閉,所以我想回去看看。雖然交通沒有外麵方便,但有個優點,局麵相對穩定,不像外麵,雖然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優勢,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或就會有戰亂……”
賀漢渚放開了她,躺了回去,閉目,想了下,睜眼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我陪你。我正好也要回去一趟。”
蘇雪至說:“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回。另外,晚上我其實還有一件事……我也想知道,你這幾天是怎麼了?我感覺你有心事。”
賀漢渚望著她。
“我昨天問丁春山,你這幾天怎麼沒來這裡了,他吞吞吐吐,最後和我說,大概是因為你在相親…… ”
蘇雪至見他臉色一僵,笑:“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凝視著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