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兆殊的一句回去, 就好比一劑強心針,林黛玉的病很快就好了。
賈母時不時的找黛玉過去說話,比之前的頻率高多了,回憶一下當初賈敏還未出閣時的美好時光, 母女兩個的相得, 再隱晦的說一說黛玉的未來,表示她的擔憂。
她從黛玉這裡確定了女婿是真的打算再娶一個以後,那是立刻就寫了信回去打探女婿的想法, 人選心裡已經有數了,更得要在黛玉這邊加把勁。
黛玉現在就聽薑兆殊的話,賈母說起她母親, 她就跟著一起說當初母女兩個相處的快樂時光, 但如果說到父親以後再娶一個的話題,她就沉默, 然後擺出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一副什麼話都不想說的樣子。
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童了,她已經九歲了,賈家在她看來實在是奢靡太過了,就算賈家是跟著□□皇帝打天下, 身家無數,又如何?吳嬤嬤時不時的就跟她說一些外麵的事,她也幫著恒哥哥管著家, 不是什麼都不懂得孩子, 賈家的花銷, 她不知道確切的數目,都覺得膽戰心驚。
那些花費哪裡去了?
主子、下人層層盤剝,甚至,黛玉覺得,下人搞不好吃的還是大頭,一點規矩都沒有,跟林家一比,更覺得不是一路人。
而且,賈家在先朝,隻是普通老百姓,有兩位國公跟著一起打天下,出息的,就隻有榮國府寧國府,現在也沒落了。其他的大多都是白身,偶爾有幾戶有些出息的,也都是芝麻小官。
難不成,她父親,五代列侯,又探花出身的二品大員,那麼出色的一個人,居然要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嗎?
哪怕是再懷念娘親,她都不會同意這樣的事情。
彼此出身、教育、環境相差太大了,她年紀小,還能適應,她父親呢。
恒哥哥說的對,爹爹已經很辛苦了,她幫不到他,卻不能不體諒他,還要給他製造麻煩。
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父親,他能處理好的。
很快,黛玉正式除服,換上了常服,戴上了賈母、父親送來的精美首飾,賈寶玉看著這跟原先不一樣,稱得上是盛裝打扮的林妹妹,眼珠子一時都不會轉動了,隻會誇讚:“玉兒妹妹,你真好看,我看了,真歡喜。”
吳嬤嬤上前一步,把黛玉頭上的釵環扶正,擋在了兩人中間。
王夫人也立時抓過寶玉的袖子:“寶玉,過來,這是娘這是特意去求來的平安符,你給帶上。”
賈母卻不管這個,招手:“玉兒,你過來。”她擦擦淚:“你來這裡已經兩年多了,外祖母現在還記得你剛來時的模樣,現在在這裡生活了兩年多,你長大了,長高了,你娘親在天有靈,看到你這模樣,想來也不會怪我沒幫她把女兒養好,就是我立時去了,也有顏麵見她了。”她說的煽情,黛玉想起賈敏每次溫柔的陪伴著她的場景,眼眶又紅了,把臉偎在她的膝邊:“老太太,您彆這麼說……”
然後賈母又一招手:“寶玉,你過來。”寶玉乖乖的過去。
“你就這麼一個嫡親的表妹,一向又處得來,感情好,以後可得要好好照顧她,知道嗎?”兩個人一人一邊占據了她的膝蓋,而且這話說的,王夫人嘴邊抽了一抽:“親戚,都是親戚,當然要照顧的。”她怎麼看這單薄的身體不滿意,想要做她的兒媳?她可沒同意!
薑兆殊笑著:“老太太,妹妹,不要傷心太過,二嬸我無緣得見,但聽你們所說,一向是孝順長輩、體恤女兒的,看到你們這樣為她傷懷,肯定不會高興。”
王熙鳳捂著嘴笑:“那可不是嗎,小姑我無緣得見,但是聽老太太還有玉兒妹妹說,那是個極好的人,肯定不願意看到老太太和玉兒妹妹傷懷傷身的。我呀,就想著能夠做小姑那樣的女人呢,可惜我大字不識一個,可做不到嘍。”
有她插科打混,一時間都笑了起來,傷感的情緒一時也被笑聲驅淡。
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賈母的勸說,賈寶玉有事沒事的就來找黛玉玩耍,吳嬤嬤和王嬤嬤嚴防死守。
這時候黛玉已經九歲了,不能說是小孩子了,是個半大的姑娘了,而寶玉少爺還大一歲,十歲了,雖然他還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但終究人言可畏,兩人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為好。
她們可沒有收到林家要和賈家結親的消息。
看到她們這樣子,王夫人心裡又不舒服了,她不樂意是她的事兒,但是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還看不上她的寶玉嗎?
她的寶玉這麼好,果然是眼皮子淺的短命鬼!
黛玉也頗覺得無奈,這段時間寶玉又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不去族學上課了,她勸了好幾次還是沒用,老是來這裡拉著她一起玩耍,她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男女七歲不同席,隻是在賈家,這條約定俗成的規矩仿佛從不存在,寶玉想要去哪個姐姐妹妹那裡,從來沒有阻攔,也就是她和薛家姐姐這裡會有些阻礙了,隻是更多的,寶玉還是喜歡來她這裡,寶釵那裡經常人不在,在薛太太那。
看這樣,薑兆殊給黛玉提了個建議,賈寶玉不是不喜歡學習嗎?你就整天的催他上進,拿出四書五經,說幾句聖人之言,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就去賈政那裡討來“尚方寶劍”。
搬出賈政來真的是利器。
黛玉隻是去找了舅舅要他推薦了幾本書,看寶玉來了就拿起來,說幾句賈政說的話,寶玉再好的興致也沒了,多來幾次,寶玉直接就氣呼呼的跑走了,丟下一句:“玉兒妹妹怎的變得這麼俗氣,這隻是那等庸碌才會看的書籍!”就跑走了。
林黛玉精致的小臉麵無表情。
這可是科考必讀書籍,寶玉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二舅舅肯定又要請家法了。
史湘雲看愛哥哥跑走了,有些高興了,掘著嘴:“我們歡歡喜喜的來找你玩,就這樣掃興,偏偏愛哥哥還就喜歡來找你玩,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去擠那獨木橋還怕沒有彆的出路嗎?愛哥哥不喜歡,何必這樣。”說完也小跑著追了出去,邊追邊喊:“愛哥哥,你等等我。”
迎春想要說句什麼,又憋了回去,低著頭使勁的揉帕子,探春抿抿唇,想起自己那給嫡母抄著佛經的弟弟,也不說話。
薛寶釵幽幽的歎了口氣。
寶玉弟弟,還是年紀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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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兆殊去了一趟清虛觀,跟著張道士去了一戶人家看風水布局,很快就收到了一個帖子,帖子的主人正是去看風水人家的少爺。
這戶人家姓蘇,家主是當朝正四品僉都禦使,給他下帖子的則是他的嫡出三子蘇謙,他上麵有兩個哥哥都是嫡出的,下麵還有一個嫡出的妹妹。
這就是林如海說的好友了,現在新調任回京城的。
薑兆殊和蘇謙挺談得來,蘇謙是家中幼子,父母對他要求沒有前麵的哥哥那麼嚴,放得比較鬆,到如今就考了個秀才,舉人考過一次落榜了,平時喜歡遊山玩水,日子過得一向瀟灑,而且,他也是個喜好美食的,兩個人在這方麵有無數共同話題。
兩人出去約了幾次,很快,黛玉交友的機會就來了。
蘇謙妹妹生日,要請交好的姐姐妹妹一起小聚一場。
蘇謙給薑兆殊下了帖子喝茶,然後知道他有個堂妹也在京城,就讓妹妹一起邀請了。
黛玉收到帖子的時候,探春的羨慕差點就要溢出來了,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離開過賈府,更彆說是當朝官員家裡了,她眼巴巴的看著,
黛玉看懂了,但是:“這是哥哥的朋友,請貼上隻邀請了我一個人,不好帶人過去,不過如果我和她交上朋友,下次我們或許都能交個朋友。”
薛寶釵眼睛閃了閃,聽了黛玉的話,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玉兒妹妹,你這麼聰慧可人,想來你一定和她談得來的,說起來,我也沒有去京城彆的人家做客過呢。”她來到京城,隻去過舅舅家和姨母家。
雖然她是想著要進宮的,不需要給彆人相看,但是多幾個朋友總是好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她就能幫上忙了呢。
黛玉淺笑:“承姐姐吉言。”
對這種事賈母也不會攔著,在她要赴約的時候,還特意提前拿出了首飾給她妝點:“好好去玩吧。”她輕笑著,以前她的女兒賈敏還未出閣的時候,也是常常跟自己的小姐妹聚會的,著實交下了幾個手帕交。
蘇謙的妹妹叫蘇婉,是個天真活潑的姑娘,一看到黛玉就喜歡極了,拉著她的手不放:“好漂亮的妹妹啊,我哥哥說給我介紹個朋友,我還納悶呢,原來是妹妹這樣的人,如果之前我也在京城就好了,能早點跟你交上朋友。”她年紀稍大一些,已經十二歲了,說話熱情,待客周到:“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芊芊,這是漣漪,這是靜姐兒……”她天性活潑,自來熟,很容易就交到朋友,就算是新搬來,也很快跟著母親出去認識了幾個朋友,生日就約她們過來了,加起來有六個,黛玉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淺笑。
這麼熱情的人,她還真有些不習慣呢,不過,這樣的熱情,她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