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端盤腿坐著,眉眼張揚,頭頂有燈光傾瀉撒在他的鼻梁骨側,看起來相當人模狗樣。
手臂長且精悍,肌肉橫陳,乍一看桑渴幾乎能被他單手圈在身前。
桑渴手裡正拿著小鏡子,不動聲色地往臉上塗抹乳膏。
她的指甲透著淡粉色,手指很細很白,裴行端有點想啃舐的**,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差點分神。
頭發在他指縫連流連,桑渴坐了一會坐累了直接就朝後仰,靠在他的懷裡。
裴行端身體微僵,但很快便適應開來。
桑渴靠了一會兒,側著臉,用眼梢瞥他。
裴行端神情專注,手指也溫柔,唇角微抬。
吹頭發的過程很細膩溫情,他亦沒有隻言片語。
桑渴默不作聲看了一會,那句:你晚上還留下來嗎在心中盤亙良久,結果還沒等她張口,就被一個電話硬生生給打斷了。
靠的近,桑渴隱約聽見了,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就這樣,裴行端又身帶雨幕匆匆地離開了。
桑渴站在門那,眼神沉沉看著他穿鞋的動作,手臂機械地抬起朝他揮了揮手。
她想說,再見。
但是裴行端似乎有點著急,他好像並沒有看見她在說話,穿好鞋子直接扭頭衝她一笑,緊接著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到現在,半個月過去,家裡的門無人再敲響——
桑渴在這個城市裡總是一個人獨居,哪兒也不去,出去就是吃飯填飽肚子。
鮮明深刻的記憶還是那天,裴行端沒有留下任何話語就匆匆離開的背影。
周圍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她有些悶出病來。
抑鬱。
**
二零一七年。
這年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及:世人眼中清白自持,為人民服務的稅局領導被查處,落了馬。
媒體爆出來這些人的子女還在國外用贓款念書,林林總總牽連甚多,醜聞在省市乃至全國通報,頭條新聞被掛了數天。
而被查的那個官員,姓許。
桑渴聽到這則新聞時,正在切蘿卜,手不慎被切了道近一厘米長的血口子。
手機裡正播放著女主持人義憤填膺的陳詞,刀口略深,皮肉側翻,她甚至都沒有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響。
傷口起初確實沒有痛感,桑渴看著血從皮下猛然滲出來,過了一會痛感才漸漸變得清晰。
裴行端今天又是提著活魚過來的,草魚很
新鮮,剛從超市裡買的,用來做糖醋的最適合。
這是他距離上回整整過了十五天再度登門。
他正在做調味料,男人身穿圍裙,佝僂著腰,貌似想到了什麼,又往調料裡麵多加了一勺糖。
隻是桑渴不會做飯,隻能幫他打打下手,裴行端這幾年廚藝精進,學的還都是淮南菜係,偏甜口。
桑渴手指受了傷,可她像是無感一般地看著血滴進砧板上,一滴兩滴,三滴...
近乎帶著快感地默然觀看血色滴落。
緊接著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裴行端提起來。
“?怎麼弄的?弄傷了不知道說,不知道叫疼?”他炮彈般一連串的質問,語氣不善,凶到眥目。
桑渴不發一語,仍舊盯著那冒血的刀口子看,看得入神。
“我他媽問你話呢。”
桑渴依然不吭聲。
見她這樣,裴行端一時間覺得自己像是在空氣對話,而桑渴這副不痛不癢的模樣更襯得他宛若一坨垃圾廢物。
傷口差不多長近一厘米,不深,但是桑渴的手小且瘦白,相對比起來紅色的刀口子就十分怵目,邊緣嫩肉翻裂,像是割在了他的心臟上。
桑渴依舊麵無表情也不說話,裴行端在要瘋的邊緣,他相當沒轍地深呼吸了一口,冷靜下來後將她拉到外麵。
按著肩膀讓她坐下,快步跑去拿棉簽創口貼。
桑渴看著他的背影,似乎隻有這樣她才能有那種強烈的,被他在意的感覺。
創口貼足足纏了兩三道,切在在食指的第二指節。
不知道是什麼異樣的情緒在作祟,桑渴看著埋在身前的頭顱,忽然低聲說:“不疼的。”
“不疼?”裴行端蹲在她麵前,抬頭挑眉,口氣偏冷,反問。
大概是他的模樣有些橫,令桑渴覺得不舒服。
“嗯,不疼。”
桑渴語氣突然之間也冷了下來,說完她就用力將手從裴行端手中抽回,也不看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兀自繼續要回去切蘿卜。
裴行端見她這樣,抿唇有些失語,他蹲在椅子前,按著太陽穴。
緊接著他也站了起來,走了兩步拉著她的肩膀強行將她轉過來,“不疼?你再說一遍不疼?”
都她媽快切到骨頭了,還說不疼。
他也橫起來了。
毫無征兆地,兩個人就這樣急了眼。
但是這種情況,總是桑渴能占完全的上風和主導地位。
老裴也隻是急眼了短短幾秒鐘,上一秒鐘還硬得不行,下一秒就直接軟了下來。
“桑渴,”裴行端長吸一口氣,看著桑渴,實在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要是覺得我煩可以直說,我會改。”
還是不吭聲。
裴行端腦瓜子都要裂開了。
“要是嫌我吵到你,我也可以不來找你,我就讓你自個呆著。”
“等什麼時候你徹底接受我了我再來。”
“行不行?”
他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的話,桑渴就是不吭聲,隻用一雙非常非常令他抓狂崩潰的眼睛一動不動看著他。
“你說話。”
“桑渴你彆這樣。”
桑渴就這樣站在他麵前,沒人知道她怎麼了。
不過是一個悶雨的夏季,她好像一下子又鬨起了脾氣。跟她自己。
裴行端想不出任何緣由,本能的又想起那些事,他將桑渴抵在門框,
“你嫌我醜,看不上我了?又想那個姓傅的老狐狸和姓柏的小白臉了?桑渴,你他媽長本事了。”
桑渴被他抵在身下,一下子被問住了,她啞巴到一個字都說不來。
見桑渴居然沒有反駁,裴行端腦子裡的某根弦吧嗒一聲斷了,他脫下圍裙就要走。
“行。”
“你真行。”
桑渴見他要走,一下子慌了。
盯著他急匆匆的背影,桑渴忽然叫住他。
“裴行端——”
語氣很急,像是弄丟了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
裴行端動作驀得頓住。
桑渴還站在門框那兒,保持著剛才一動不動的姿勢。
她小聲茫然朝他問:“你,下次什麼時候過來?”
“我太孤單了,我隻是...我討厭下雨?”
“你一直不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你已經好多天沒來了...”
明明不是質問,卻勝似淩遲,一字一句在心頭爆炸開。
裴行端整個人僵在門邊。
呼呼的樓道風,刮得他耳朵疼。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
一個轉身,他跑回去抱住那個缺愛無助的姑娘。
他說:“我不會不要你。”
“……”
“桑渴,對不起。”
...
裴行端那天沒走,一直在床邊守著她,直到她能安穩入睡。
床頭藏著她買的安眠藥,裴行端抓著小藥瓶,他頭疼。
他看得出來,桑渴在家窩太久都快要待出病來了。
怎麼可能不要她?
趁著暑假馬上要結束,他訂了兩張去青市的車票。
不遠,鄰省。那兒有大海。
桑渴她不能再在家裡窩著了,她病得不輕。
——***——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一定一定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