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姑娘今年才十七歲,可不比趙月娘年輕嗎?若是能讓她得了秀才青眼……”
“當初這秀才老爺也是在我家門口走過的,我說給口水喝吧,我婆婆非要把人趕走了,你說說!這就差這麼一點,這秀才老爺就是我們家的了!”
對於村裡人來說,嫁給秀才,就相當於是直接踏上高一層的階梯,大家道德觀念也不強,不少人都動了心思。
劉氏這幾天正高興著呢。
本來女兒找到夫婿就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而這夫婿既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年紀多大,反而斯斯文文彬彬有禮對著她和女兒都很好。
心底正滿足著呢,未來女婿居然是前朝秀才這個大好消息就又砸過來了。
她的女兒竟然能夠嫁給秀才。
這可是秀才老爺啊!!
劉氏最近去溪邊洗衣服的次數都多了,就是為了聽聽人家羨慕恭維。
結果今天去的時候,竟然碰上了二房。
趙二伯娘正一邊洗衣裳,一邊跟著附近的一圈大小媳婦們口若懸河:“秀才老爺那即使是配鎮上陳員外家的千金都是配得起的,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鄉下野丫頭,照我看啊,這門婚事肯定是弄不成,你們現在羨慕人家,過個幾天啊,就該可憐趙月娘了。”
劉氏氣的盆往地上一摔:“你胡說八道什麼!長澤和我家月娘都已經定好日子了,這可是全村都知道的事!”
“是,是定好日子了</,那也沒說定好了日子就必須成親啊,趙月娘今年都多大了,馬上就二十五了,雖說人有點姿色,但可還拖著你這麼個要人養的親娘,人家秀才老爺是傻的?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去娶,非要娶一個拖著親娘嫁人的鄉下野丫頭。”
這話可算是戳了劉氏心頭痛了。
她一直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兒,年輕的時候沒能守住丈夫留下來的家產,女兒長大了又因為要養她這麼個娘不少人家都不想娶。
如今被趙二伯娘一懟,她氣的臉清清白白,卻偏偏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難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有些沙啞,但相當溫和的聲音:“伯母,您這是在和誰說話呢?”
這聲音一聽就是紀長澤,周圍的大小媳婦們眼睛亮了,一個個的都抬眼看了過去,隻見台階上方,穿著一身灰色長袍,站的挺直的紀長澤正緩緩走下來,動作之間滿是和村裡男人不一樣的斯文。
下來後,他也沒去看趙二伯娘,而是對著劉氏一笑:“我和月娘剛采買大婚用物回來,這麼巧在這兒遇到您。”
劉氏聽到采買大婚用物這倆字時就已經心裡高興了。
什麼紀長澤不會娶她女兒。
大婚用的東西都買回來了,現在這些人總該知道她女兒是實打實的要嫁人了吧。
再往上看,果然見到自己的女兒正站在台階上方望著這邊,她臉上原本緊繃的神色一鬆,等到眼角餘光掃到趙二伯娘那僵硬難看的神色後,頗為揚眉吐氣,連帶著說話的聲調都高了點;“沒什麼,我就是跟月娘她二伯娘說說話,說說你們大婚時,她要不要來參加,好歹也是親戚,大家在一塊也能熱鬨熱鬨。”
趙二伯娘聽到這話,臉上的僵硬神色更加重了。
她剛剛才說完紀長澤未必會娶趙月娘,紀長澤就采買完了大婚用物,而且還跟劉氏這麼尊敬溫和的說話,儼然一副將劉氏當做了正兒八經長輩的樣子。
臉疼。
她正覺得下不來台,就見著紀長澤聽完劉氏說的話後臉上顯出了為難神色,仿佛不是很想討論大婚她去參加這個話題一樣。
難不成,還真的讓她給猜中了?
紀長澤根本不想娶趙月娘,不然怎麼會這麼個表情。
她心裡一喜,臉上難看神色一鬆,笑嗬嗬的得意問:“長澤啊,怎麼看你好
像不太高興一樣,這成婚可是大喜的事。”
紀長澤神情糾結,一雙眉微微擰著,為難的溫和道:“成婚自然是大喜之事,您作為月娘長輩也該是來的,隻是……”
果然是不想成婚。
趙二伯娘心中幾乎要被喜色填滿,更加努力的放柔了臉上神色,要多溫柔有多溫柔的對著紀長澤說:“你有話便說,這裡這麼多人在,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出來。”
紀
長澤還是猶猶豫豫:“說出來……未免也太傷人……”
“這有什麼的,都是鄉下人家,哪有那麼脆弱了,彆人我不知道,我這個弟妹啊,和我脾性最是相投,都是喜歡有話直說的人,你有話就說。”
傷人才好,趙月娘若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悔婚,她就算是個天仙都嫁不出去。
趙二伯娘心底得意,嘴角的笑容都快要翹上天了。
紀長澤:“不好吧?不如還是等到回去後再說?”
“還等什麼回去!就在這兒說!”
若是回去再說的話,怎麼讓全村人都知道紀長澤悔婚,趙月娘慘被拋棄這件事。
趙二伯娘恨不得扒拉開紀長澤的嘴讓他趕緊說,但偏偏又不能這麼乾,隻能催促道;“沒事的,有話你便就在這兒說。”
她看著紀長澤終於開始開了口,腹中已經開始準備接“什麼?你要退婚”台詞的時候,耳邊就聽到了紀長澤那標誌性的略帶沙啞卻十分溫和的聲音尷尬說著:
“二伯娘要來,我與月娘自然是歡迎,隻是,還希望成婚當日,莫要讓月娘堂妹來,這……當日會有些喜錢放在家中,不太方便……”
趙二伯娘嘴角的笑容僵住。
這簡直就是在大大咧咧的說著“彆讓你女兒來我們婚禮上偷東西”了。
過了差不多半分鐘,她才艱難的從嗓子眼裡擠出來這麼一句話:“你、你說什麼?”
紀長澤滿臉的難為情,說出口的話卻一句比一句紮心:“雖說背後不說人是非,但您執意要在下說,那在下便說了,月娘為了這場婚事操心不少,若是堂妹去了,又偷……又拿了點不該拿的東西,到時再說是月娘或者我塞給她,這也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去,不如當日,二伯娘來時,就彆帶上堂妹了。”
趙二伯娘:“……”
“你、你!你!”
眼看著她氣的話都說不全了,紀長澤像是被嚇到了一般,微微往後站了站,滿臉的無辜茫然:“二伯娘您這是生氣了?”
趙二伯娘:“……”
這家夥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她女兒是小偷,她能不生氣嗎??
偏紀長澤他還又來了一句;“方才我便是顧忌著您是長輩,想著我們私底下說,可您非要我現在就說,再加上您如此熱情,又說不介意,在下便……二伯娘?二伯娘?伯母,二
伯娘怎麼說著說著就往後倒了?”
剛才被氣的眼前一黑差點沒暈倒當場的趙二伯娘剛掙紮著要爬起來,就聽見前麵站著的紀長澤用著恍然大悟的語氣說著:“我知曉了,恐怕二伯娘是太憂愁堂妹這個……獨特的愛好。”
“誒。”他還歎口氣,感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趙二伯娘:“……”
這下她是真的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