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懷家裡大寶前,鎮上的大夫也是這麼說的,說是子孫自有天定,不能強求,若不是身子有問題,最好還是不要吃藥,否則哪怕強求來了,吃藥得來的孩子,也未必能好。”
“何止啊,強行逆了天命,不光孩子可能身子孱弱,甚至爹娘都有可能損歲數,你瞧紀長澤爹娘,可不就是天降橫禍,說走就走了。”
幾人說著說著,還唏噓了起來。
正說著紀家父母有沒有可能就是強行得來的孩子,最後不光孩子身子孱弱自小就是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的,甚至還連累了自己的壽命,紀長澤來了。
他遠遠看見那幾個湊在一起的娘子們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林青才為他洗了一波,此刻這些村裡的耳報神們肯定會湊在一起互相交流信息,探討真假。
他自然是要來推波助瀾一番了。
村裡一共就那麼幾個地方大,平坦,還四麵都通透,不管說什麼閒話,隻要人一來,她們都能看到。
若是正巧說到誰身上的八卦呢,也好在看到對方來之後趕緊停下來。
如今可不就是,紀長澤到跟前的時候,早早看到他的年輕娘子們已然換了個繡花樣子的話題。
紀長澤一如既往的不打算和她們打招呼,一副就要這麼若無其事從她們身邊路過的模樣。
一個年紀稍微大點的娘子耐不住性子,開口叫住了他:“紀家兄弟,你等一下。”
紀長澤要往前的腳步頓住,轉身靜靜的看著她,淡聲問:“何事?”
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漠。
聲音還是以前的淡淡。
滿臉乃至於全身都透露滿了“我不想和你們講話”的氣息。
方才還在討論“紀長澤麵癱可能性”的年輕娘子自然不會被他這副樣子嚇到,而是依舊笑著問:“你這是要往哪裡去啊?如今天有些冷,怎麼隻穿這麼一些衣裳。”
“近日天冷的非同尋常,我要去四處看看。”
紀長澤聲音還是那麼冷淡。
聽到這話的年輕娘子有些懵。
不是,這話的前後是能連起來的嗎?
天冷了就去四處看看?
看什麼?
看田地裡的莊稼?
他家田地不都賣了嗎?
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反正她本來的目的也不是跟紀長澤寒暄,隻是找個開場白而已。
“這樣啊,對了紀兄弟,當初你爹娘成婚許久都未有孩子,聽聞他們當時求醫問藥許久才有了你,這話他們與你說過沒?你可知曉他們尋的是哪裡的大夫?”
問出口後,也許是自覺自己這目的性太明顯,她尷尬笑了笑,又乾巴巴補充一句:“我一姐妹也是成婚後許久未孕,如今著急的不得了,四處尋人問生子的方子,我也是幫她問的。”
紀長澤心知肚明這是古代版“我有一個朋友”。
麵上不動聲色,麵無表情:“當初家父家母並非求醫問藥,隻是四處求神拜佛,恰巧求到了罷了。”
這是真的,當初紀父紀母沒孩子,彆說求神拜佛了,他們甚至連狐仙都拜了。
當然,原主的出生和這些封建迷信沒有半毛錢關係,隻是恰巧時間到了而已,畢竟事實證明狐仙隻會跳舞和勾搭人以及打架,讓他們送子什麼的簡直異想天開。
那年輕娘子本來隻是耐不住自己心裡的好奇忍不住問問而已,沒想到還真問到了東西,頓時精神一震:“你是被求回來的嗎?你爹娘拜的是誰啊?!”
不光她,她身後那些表麵上“我們沒注意你們說什麼就隻是在認認真真做針線活”實際上早就豎起耳朵聽的年輕娘子們也都跟著一震。
全都雙眼亮亮的期待看向了紀長澤。
畢竟是古代女子,對於這種求子得中的事,她們十分感興趣,哪怕自己不需要,姐妹親友總有一個用得上的。
在她們期待的視線下,紀長澤卻無情的直接打破了她們的幻想:“他們是命中無子,迫切想要孩子,甚至到了隻要是個孩子就願意的地步,他們念力太強才得到實現,一般人家求不到的。”
隻要是個孩子都願意……那不就說明這孩子不正常嗎?
這話一出,年輕娘子們看看身體自小孱弱的紀長澤,冷靜了。
紀長澤從小到大光是吃藥補身子就花了多少錢了?他小時候病症可比現在嚴重多了,那個時候,紀家在他身上花的錢至少都夠村中一八口之家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了。
若不是現在他病症減輕,恐怕能乾的林青都要照顧不起。
那些夫妻是想要個孩子,可不是想要個大把大把花錢買藥還根本乾不得活甚至隨時可能夭折的病秧子。
幾人都有些感歎。
從來隻聽說過求子得中的,還沒聽說過求子得病秧子的,看來這被紀家父母求的神也不咋地。
剛想完了,她們就趕忙在心底念叨“莫怪莫怪,小人不是有意冒犯”。
到底是神,哪怕是個能力不強的野神,都不是她們這些凡人招惹的起的。
對了,到底也是神,哪怕不是神,怎麼也算得上是個地仙,能給一個孩子,那比起狐仙也不差了,度量應該很大吧,那應該不至於怪罪她們幾個普通凡人。
啊,這位不知道是什麼神的地仙大人啊,千萬彆怪罪我,信女不是故意在心底編排你的。
――阿嚏!
她們□□叨著,站在麵前的紀長澤就先打了幾個噴嚏,揉揉鼻子看著幾人,不知道為何,眉目間瞧著有些無奈:“幾位嫂嫂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沒什麼沒什麼,紀兄弟,那你去忙吧,我們做一會繡活也要回去了。”
幾個年輕娘子有點心虛,她們總不能當著紀長澤的麵說自己在編排那個給了紀家父母孩子的野神給孩子也不給個健康的吧。
紀長澤可就是這個孱弱的孩子。
這話翻譯一下,四舍五入相當於她們咒人家不該出生了。
還好,紀長澤沒細問,隻點了點頭,就慢吞吞一步三咳嗽的走了。
隻剩下這些年輕娘子們望著他的背影感歎。
“他的身子骨這麼多年來就沒好過啊。”
“你才嫁過來十年,是沒見過他小時候,吃藥跟吃飯一樣,也還好那時候他家還有錢,不然那可真是病都看不起。”
“說起來,老板娘說的真沒錯,他這脾氣對於病人來說算是好的了,久病纏身的人往往會因為身上病痛性情大變脾氣暴躁,我二舅舅便是如此,未病前那麼爽朗的一個人,後來病的在床上起都起不來,隻半年時間,整個人就變了,從前他對我二舅娘說話都不會大聲,上次我去瞧他,聽我二舅娘哭訴我二舅身上一個不爽利就罵她和家中孩子,原本那麼好的一個人,如今整日裡陰沉沉的。”
“可不是,每天渾身難受,誰還有心情去玩笑。”
“這麼想想,林娘子的夫君的確還算好的了,至少他隻是不愛說話罷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手上一邊沒停繡活,一邊又把這個話題給搗鼓了一遍。
最後等到分彆四散回家時,這件事已經被她們完完全全的定了性。
紀長澤他就是表情看著冷了點,說話顯得漠然了點。
其實人還是不錯的。
沒看著他也會叫她們嫂嫂,她們問問題他也會好好回答嗎?
至於以前?
以前他生著病啊。
都疼的要死要活動一下都難受的不得了了,你上來問“哈嘍,吃了嗎?今天吃的什麼呀?”,換成誰都懶得搭理好不好。
至於吃百家飯。
這也不能怪他啊。
一開始吃百家飯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父母曾經對村人有恩,等到他父母過世,他無人照顧,可不就隻能吃百家飯了嗎?
一直吃到大還始終不主動提出自己掙錢自己買糧食?
這個好像也可以理解。
畢竟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又不是直接跳轉,那是一天一天過去的。
昨天吃了明天吃,明天吃了後天吃,總不能昨天才吃了,今天就說“我長大了,我不吃你們家的飯了”吧。
後來他不也沒吃了嗎?
雖然是因為跟劉生吵了一架才沒吃的,但這不也側麵證明了,紀長澤他其實沒有村中年輕人說的那麼臉皮厚嗎?
若是真有那臉皮厚的,挾恩圖報,繼續要求吃百家飯也不是做不出來(原主:我就是想又占便宜又有逼格)。
她們自然是不知道原主當初氣悶之下決定坐吃山空,等到吃完了自己的,猶猶豫豫想要去吃村人的時候,周小娘又給予了他金錢補助,等到周小娘的錢花完了,他又找了林青這麼一個長期飯票。
不是臉皮不夠厚,是實在沒找到機會啊!
反正,這些內情八卦的年輕娘子們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們隻數了一遍,發現的確是這樣。
紀長澤名聲差的要死,但真正的壞事一件沒乾,態度冷漠這個也能通過生病圓過去。
當然,最重要的是:老板娘說他人好啊!!
還誇他,說他專情(不專情能為了林青打上門嗎)
那可是老板娘!!
對於村裡的娘子們來說,老板娘說的話那就跟官方蓋章一樣。
她們可都是真愛粉,老板娘說他人好,那他肯定好。
雖然目前隻看出他人不壞,沒看出來好在哪裡。
但是不要緊!!
有些人的好是顯露在表麵,有些人是藏在心底。
指不定紀長澤他就是藏在心底的那個呢。
還不準人家委婉的偷偷摸摸當好人嗎?
而且說起專情!
雖然看不出他對林娘子怎麼怎麼好,但林娘子自己說了他其實隻是不善表達。
而且,細細想來,全村這麼多男人,可是隻有紀長澤從來沒有怎麼接觸過除了他娘子以外的女性,說話都不帶說的。
而且平日裡碰見了,他也是躲的八丈遠(看不上這些窮人),如此看來,那哪裡是嫌棄她們?!(就是嫌棄),那分明就是在避嫌啊!!
眾人一對。
果然發現她們往日裡碰見了紀長澤,他都會注意距離(因為一個都沒看上),應當是讀過書,因此更加注重這些(不,其實村裡男丁也是這個待遇)。
剛才若不是她們主動搭腔,他都不會理會!!
方才的缺點,在變成了男人與女人的接觸後,立刻升級成了優點。
哪裡像是她們家夫君,每天都要跟女人說話(因為要出門種地),見了女人也會主動打招呼(這不是禮貌嗎??)。
年紀大的還好,若是年輕點的,哪怕知道他們不可能有點什麼,心底該吃醋那還是忍不住吃啊。
如此想想,自家夫君還不如紀長澤這樣呢。
她們從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為何明明人家隻是避嫌,她們卻非要說人家是嫌棄她們呢?!!
以前是怎麼想的?!
這不平白冤枉了好人嗎?!
於是,紀長澤就這麼被全村的婦女同誌們蓋章為了好人後,又附加了個從不招蜂引蝶的好男人形象。
早就預料到這個結局的他正在陰地晃悠。
這邊果然已經快要壓不住了,不過對普通人來說衝煞的陰氣,到了悄悄咪.咪開始按照這個世界體係修煉的紀長澤身上,就成了大補藥。
他就跟吃自助餐一樣,可勁的吸,沒一會兒,這些若是泄露出去就能無形中死人無數的陰氣就被吸的可憐到表麵空空如也。
紀長澤還有點不太滿足,探著頭躍躍欲試的想再勾.引一點陰氣出來。
然而他一靠近,那些之前還張牙舞爪不知道多囂張的陰氣就立刻猶如貓見了耗子一般蹭蹭蹭的往地底下鑽,避的要多深有多深。
若是陰氣會說話,必定要哭嚎著來上一句:彆吸了!!我一滴也沒有了!!
探脖子半天都沒能再吸到一點的紀長澤隻能悻悻退回去。
這些陰氣雖然沒意識,倒是還挺能躲。
他現在實力雖然夠了,但對於給自己立的人設來說,還是有些不足。
陰氣躲起來不給吸,他的功法又隻能吸那些大奸大惡凶惡十足的東西……
紀長澤原地閉眼,嗅了嗅空氣中風的味道。
好一股不該出現在這個季節的桃花香。
香的讓人想一口吃下去,這沒害過十條八條人命,生不出這種誘.惑香甜。
兩個時辰後
紀長澤一臉若無其事的抱著一籃子桃花進了自家院子,讓傀儡燒水,他要喝桃花水。
又一個時辰後,一堆眼底青黑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漢子喊打喊殺的找到了村口。
“把你們村的紀長澤交出來!!!”
“他居然非禮了我們村的桃花姑娘!!!今日必定要他拿出個說法出來!!”
村中男人們本來還在懵逼這些人乾嘛,聽到紀長澤和非禮倆字,臉立刻黑了。
尤其是一些年輕男丁,心底立刻罵罵咧咧起來了。
這個紀長澤,居然非禮人家,就知道這不是個消停的,他們早就看出來了,他對她娘子就不怎麼樣,這個人可真是……
還沒想完呢,自己就先被自家娘子推到一邊去了。
一抬眼,他們的娘子正插著腰在前麵罵:
“你亂講什麼亂講!我們村的紀兄弟為人雖不會說話了一點,但他對她娘子可專情的很,怎麼可能非禮你們村的那誰誰誰!”
“就是!!他可是出了名的對除了他娘子以外的人愛答不理!你們想碰瓷也不找好對象!”
“瞧瞧你們這一個個眼青黑的,怕不是沒睡夠看錯人了吧!!”
正根本不思考就惱怒紀長澤惹事的年輕男人們看著自家娘子在那開噴:“???”
“……娘子,要不先把紀長澤叫來問問吧,你看這萬一真是他冒犯了人家姑娘……”
那不就尷尬了?
“冒犯什麼冒犯,誰不知道紀長澤他遇見除了他娘子以外的女主都躲得八丈遠,是村裡最守禮最專情的好男人!這些烏眼青說的話,我一個都不信!!”
年輕男丁們:“……”
守禮……
專情……
好男人……
紀長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