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自然是不知道三妖三觀是如何震碎的, 隻與自己那柔弱的夫君相攜著一同回了村。
兩人在村裡一向都是受人矚目的,雖然一個是因為“惡名在外”,一個是因為有關於大家小姐的猜測。
從前原主不光對著村人是一副冷淡模樣, 在發現娘子對著自己大部分情況溫柔好說話之後, 態度自然也漸漸冷漠倨傲起來。
當然,冷漠露在表麵, 倨傲卻是沒那麼明顯的。
他如此對自家娘子,都是一個村子裡住著的,其他人怎麼會看不見, 男人們大多是在心底說一聲這個紀長澤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女子們則是為林青打抱不平。
如今紀長澤送了林青衣裳(雖然是黑色的),還跟她一同從鎮上回來, 這在以前可是很少有的事(原主懶得動彈,一直都是林青自己去鎮上買東西再拎回來)。
現下原本對娘子冷漠的家夥突然轉性, 一部分想法簡單單純的年輕小媳婦為林青高興, 另一部分卻是開始憂心這其中是不是有點彆的什麼。
第二日清晨,紀長澤往山上陰地那處溜達,試圖蹭蹭陰氣。
他剛剛飛身上了一棵參天大樹, 擺好姿勢打算吸取一下, 就發現底下林青被幾個三十來歲的娘子拉到了樹下。
哦豁,這可真是巧。
紀長澤隻是一個普普通通一點武力值都沒有身體還賊虛弱的人, 這樣的人當然是不會爬樹的。
於是他藏了呼吸身形, 安安靜靜坐在上麵正大光明偷聽。
古代女子一般都錯誤的估算著自己的年齡,明明才三十多歲,衣衫穿著已經在往五十多歲的人那種打扮了, 因此從上往下看,在看不清臉的情況下, 底下這幾個娘子詢問勸導林青的話,簡直就像是婆婆在勸兒媳婦。
婆婆一是好奇型的:“林娘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夫君不是一向是那個欠……”
到底顧忌著林青的麵子,她將“欠打”兩個字收了回去,改了個說辭:“冷淡的性子,如何突然性情大變?居然會陪著你逛街,還給你買衣裳了?”
婆婆二是誤打誤撞遇到真相型的:“聽聞從前有妖能披了人的皮,再偽裝成此人生活,若是你覺得你夫君哪裡不對,我知道在城中有個道長,算命抓妖看病都行的。”
婆婆三估計純粹是被拉來湊數的:“你們倆都說的是什麼話,這不是嚇林娘子嗎?要我說啊,興許是她夫君歲數漸長,比起之前沉穩許多,浪子回頭金不換,若是她夫君真的變得比以前溫柔體貼,那不是一件好事嗎?你們何必如此神神道道。”
“這就算是要變,也該有個契機吧,總不能一下子就變了,我還是覺得應當保險一些好。”
“男人突然變了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看鎮上西街街尾的王家,可不就是突然變體貼了,又是給他娘子買簪子,又是陪他娘子去看病的,結果怎麼樣?在外麵跟彆的女人有孩子了!
當然,我不是說林娘子你夫君在外麵怎麼樣,隻是說讓你多個心眼。”
村中女子雖然八卦,但是一向不怎麼會這麼惡意揣測他人,她們之所以對紀長澤的每一個不同舉動都警惕心滿滿,自然是因為之前原主打下的基礎了。
一個曾經白吃白喝這麼多年還毫無感恩心,甚至理所當然,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去找活乾,還對著曾經對自己有恩情的人擺出一副“你們不繼續養著我是你們不應該”的態度來。
是個人都要質疑一下他的人品吧。
這種情況下,她們看見紀長澤對林青好,第一反應自然是,這個冷心冷情的家夥又有什麼神奇招數了。
一個平日裡冷漠的不得了的男人突然對你獻殷勤是因為他變好了?
得了吧,那群臭男人,從前不哄現在哄,八成做錯事了。
麵對三人的“圍剿”,林青有些哭笑不得。
大概率是因為她們明明是拉著她來問她的,結果問著問著,三人自己在那爭辯起來了。
“好了好了,你們彆爭了。”
眼見著三個平日裡關係好的“婆婆”都快因為這事說出火氣來了,她趕忙伸出手把三人攔住。
澄清道:“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話?長澤什麼時候性情大變了?他不還是原來的樣子嗎?”
三人:“???”
她們懵逼臉互相看了看。
“不是說你夫君給你買衣裳?”
“還跟你一起逛街?他那個性子,若是不變,怎麼看都不像是跟你一起逛街的樣子啊?”
“對啊,他都給你買衣裳了,還不叫性情大變嗎?”
林青笑了:“不是,你們誤會了,長澤的確給我買衣裳了,不過逛街就沒有了,隻是碰巧在鎮上遇到,就一起回來了。”
“我的意思是,他的性子還是與之前一般內斂不善表達,至於他對我好,他不是一直都對我好嗎。”
“內斂……”
“……不善表達……”
“一直對你……好???”
三人俱都被林青的話給震呆了。
她們現在也不去思考紀長澤有沒有被奪舍的問題了。
因為她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林青有沒有被奪舍了。
“林娘子,你沒事吧?你家夫君之前那樣對你,你管那叫對你好???”
林青倒是沒想到三人俱都是一副三觀震碎的模樣。
她之前白天忙著忙忙碌碌抽空趁機練功,與村中媳婦接觸的自然少,她知道村人人好像都以為她跟夫君的關係類似於相敬如賓,並無烈火激.情。
但如今瞧著,怎麼她們的樣子,仿佛夫君虐待了她一般?
她這一問,三人恍惚神色更重。
她們一直為紀長澤對林娘子不好而不忿,悄悄在心底同情她,可如今,當事人竟然說,從未有過的事??
這特麼的何止懵,簡直要聽傻了好嗎?
“你家夫君不是對著你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嗎?他甚至從未在外麵抱過源兒。”
林青:“夫君不是對我冷冰冰,他隻是就是這麼個性子,表麵顯得有些冷淡罷了,至於源兒,他其實很疼源兒的,隻不過從前一直病著,一直未曾好好與源兒親近,因此不知曉該如何對待源兒罷了。”
“他在外麵雖不抱,在家中,卻是抱著源兒認字的。”
她選擇性的忽略了夫君最近才開始抱源兒這件事,畢竟這也不是夫君的錯,何必要說出來讓他被人妄加揣測。
“可他一直都躲在家中不出來,家裡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全都要靠你一個女子來操持,你以女子之身辛苦做繡活賣了賺錢養家,你夫君卻賺不回一分錢,他若不是冷心冷情,為何要眼睜睜看著女流辛苦掙錢。”
林青笑了。
作為除妖師,她的想法和一般女子不太一樣。
為何隻有男子能賺錢養家?女子若是有能力,自然著也可以養家的。
世間人都是男子在外養家,女子就困於內宅。
也無人說過一句不對,還都覺得這都是天經地義。
那為什麼換過來就不行了?
雖男為陽,女為陰,但本質都還是人。
明明都是一樣的,為何總要區分出個男人可以做,女人不能做,女人可以做,男人不人做出來。
當然,林青也知曉,她這些想法對於這個小村子來說有些過於驚世駭俗了,於是她隻是笑著找了個理由解釋:
“夫君體弱,是我不讓他做這些的,否則若是壞了身子,到時候請醫問藥豈不是花費更多,他從前提過想要去找活賺錢,是被我攔住了。”
這倒是真的,不過是“有時候傻有時候又十分心機狗”的原主故意在生病時一邊咳嗽一邊提出想要去賺錢。
他都病的下不來床了,林青瘋了才會同意。
於是,原主便順理成章的一直沒去工作,彆問,問就是“你不讓我去的”,雖然他給自己找的這個借口因為林青根本不在意誰工作從來沒問過,一直沒說出來過罷了。
林青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中,自然也沒想過是自己的丈夫為了正大光明的不去工作用的計策,如今說起來便想了起來,直接告訴了三人。
三人:“???”
一直都逃避工作寧願這一家那一家要飯吃都不願意靠雙手來賺錢吃飽飯的紀長澤,居然起過去找活乾的想法??
林青繼續說:“其實你們對我夫君真的有很多誤解,他真的隻是不太愛說話罷了,我一開始與他成婚後也以為他性子冷漠,日子久了(就是這幾天)才發現,他隻是表麵冷淡不善言辭罷了,其實為人很好。”
三人:“……真、真的嗎?”
她們是被說的一愣一愣的。
畢竟一直以來的固有觀念被林青完全翻頁,告訴她們“你們其實都想多了,他壓根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很難以接受的好不好。
林青篤定:“自然是真的,你們還不信我的話嗎?”
這個……還真是不信。
畢竟紀長澤如何奇葩那可是他們全村人眼裡都看著的,林青一張嘴如何可能將她們的認知扭轉。
見三人還是一臉的半信半疑,滿眼寫著“你怕不是被忽悠了哦”,林青無奈,想了想,搬出大殺器:
“香鋪的老板娘你們知道吧?就是那個看男人很準很厲害的老板娘。”
一說起這個,三人瞬間精神。
“林娘子你也去了那個香鋪?老板娘為人真的很不錯的,上次我與夫君吵架,便是她教我如何解決的。”
“我不光去過,我夫君也去過,那香鋪老板娘也覺得我夫君為人不錯。”
本來還對林青說的話充滿不相信的三人頓時驚了。
“真的?!!!”
“香姐真的這麼說啊?!”
“她看人很準的,上次我家小堂妹相看人家,本來家裡都看準鎮上的一戶人家了,馬上都要下定了,我不放心她,特地去問了香姐,香姐隻去看了眼,就篤定那男人外麵有見不得光的相好,後來一查,果然是和個寡婦湊在一塊了。”
“要不是我去問了一嘴,我小堂妹可就要什麼都不知道嫁給那樣的人了。”
“是呀,老板娘看男人尤其準的,我跟你們說,上次啊……”
三人嘰嘰喳喳的交流了一通關於老板娘看到的12345等男人後,再看向林青的視線就與之前的同情不同了。
“如果真的是她說你家夫君人不錯的話,那定然是之前我們誤會了。”
林青是真沒想到那公狐狸在女子中的聲望居然高到了這種地步,她剛剛從頭到尾每一點都解釋了半天,口都要乾了她們都沒信。
結果隻是搬出了那隻公狐狸,三人居然詳細的情況都不問清楚,就這麼毫無懷疑的相信了。
她一邊感歎不愧是狐狸精,在蠱惑人心這方麵那簡直就是行家裡的行家,一邊對著三人笑道;
“沒什麼的,夫君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他從前既然沒有澄清過,想必也覺得這些沒什麼關係。”
被林青這麼一說,紀長澤的身姿立刻高大挺拔大氣了起來。
三人雖然相信老板娘,卻還是有點適應不了從前在她們心中人品低下的紀長澤居然是個好人的“事實”,乾巴巴笑了兩聲,就借口要去做事,急匆匆離開了。
看那個離開的方向,應當是打算真的去鎮上問問老板娘。
林青倒是不怎麼擔心這點,那公狐狸雖一開始看著囂張了一些,但其實為妖很不錯,明明實力比她強,卻還願意主動低頭認錯(公狐狸:……被動,謝謝),而且妖也仗義,隻不過鞠個躬就能解決的事,還非要跪著來,雖然有可能這是什麼妖精禮節,但這種禮節他這個大佬妖都能遵守也是蠻知禮的(公狐狸:我@¥¥%%)。
既然他答應了會幫著她看顧夫君,必定也不會說夫君的壞話。
畢竟他們是朋友嘛。
怎麼想都是萬無一失,林青有些愉悅的放鬆了身體,腳步輕快的往家方向去了。
在上麵聽完全程的紀長澤:哦豁。
這次他自己都不用洗,林青自己就給他洗的乾乾淨淨了。
紀長澤的確是洗的乾乾淨淨了,雖然隻限女子堆。
從林青這裡得了話的三人實在是克製不住心底的八卦之情,當天就奔赴鎮上,尋到了正在看著人拆下香鋪招牌,改賣柴火的公狐狸。
被問到,您之前是誇過林娘子的夫君嗎?就是叫紀長澤的那個?
公狐狸身子一顫,腦海裡立刻回憶起了那個雨天,他戰戰兢兢趴在地上,那個恐怖的男人虛虛撐著收起來的傘,望向他們三妖的視線如同在看死妖。
在他趴在地上,夾著狐狸尾巴,小心翼翼詢問對方是何方神聖時,那人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隻冷淡說了三句話:
“我名紀長澤。”
“娘子是林青。”
“就是昨兒被你們打傷的那個。”
特麼的一想到這兒就要被嚇尿了好嗎??
於是,在被對方疑惑又問了一遍後,公狐狸夾緊尾巴,用著無比快速的聲音將自己這輩子知道的褒義詞都套在了紀長澤身上。
最後一句話總結:
“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人了,而且,他非常非常非常專情。”
好的讓妖忍不住五體投地,原地團成團,一輩子都再見不到對方才好。
專情的程度越高,他們那天挨的打就越重。
得知這個答案的三人一邊震驚,一邊把消息傳到了全村女子耳朵裡。
於是這段時間,大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東街長西街短話題都變成了紀長澤。
聽說了嗎?原來林娘子她夫君隻是表麵看著冷淡,其實本質是個挺不錯的人。
這還能有假?香鋪老板娘親口說的,哦對了,老板娘不賣香了,她現在改賣柴火了,誒,好可惜,也不知曉為何她這麼一個美顏的娘子要做賣柴火這麼臟衣衫的活。
是呀!我聽到的時候也很震驚呢!哦不是,我不是震驚林娘子她相公,我是震驚老板娘賣柴火,她相公為人不錯這點我倒不是很驚訝,畢竟雖然他在村裡的名聲一向不怎麼樣,但仔細想想,他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啊,既如此,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人不是很正常嗎?
咦?!
這話一出,本來還在熱烈討論的娘子們都突然反應過來了。
是啊!
她們之前討厭紀長澤,隻是純粹因為他那副態度啊。
吃百家飯長大的還每天都是一副“這都是你們應該的,我精致的長澤王子受你們這些平民的供奉那還不是理所應當”的模樣。
明明給出了恩惠,還要被他用那種冷淡的眼神看,整得好像他才是施恩惠的那個人一般,誰心裡能爽?
但要真讓她們說一說紀長澤乾了哪一些壞事?
那還真沒有。
他一不偷雞摸狗(想吃什麼直接憑著厚臉皮要就行了乾嘛要自降身價去偷),二也不對著年輕小娘子胡言亂語耍流.氓(原主看不上包養不了自己的平民),三也不每天惹是生非胡攪蠻纏(原主:低級,配不上我高端身份)。
對於村莊來說最讓人討厭的三種行為,原主一種都沒有做過,卻還能憑借著那副神態和說話方式落成如今人人嫌惡排斥的下場,也是很牛批。
自然,如今他未做過這些,落到這些正討論的娘子們眼裡,就是“老板娘果然說的沒錯,他的確是人還挺不錯的”。
不是黑,那自然就是白了。
尤其這還是看男人賊準的老板娘蓋章“好人”的。
在發覺“紀長澤是個好人”這件事合情合理沒什麼邏輯不符,再加上有親友(林青)作證後,大家討論一番,越說也越覺得好像的確是這樣。
“可能真的像是林娘子說的那般,他心中不是那樣想的,但長了一副看上去凶巴巴看誰都沒什麼表情的臉,那也沒法子。”
“小王村的一個老頭,就是有一次喝醉酒後吹了風,結果臉就不能笑了,去看了大夫,大夫說這是癱了,就跟紀長澤這一樣……不是不是,不是全身不能動,隻有臉不能動,也許紀長澤也是癱了呢。”
這話一出,大家都覺得很有可能。
“是哦,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尤其他一向是體弱多病的,這些年總是時不時的要病一場。”
“我聽說當初他爹娘成婚許久都沒孩子,又是求神拜佛,又是求醫問藥的才得來這麼一根獨苗苗,興許是當初吃藥得來的孩子,因此身子便不如咱們正常人康健,我相公如今正在醫館做學徒,之前我想要吃生子藥,他便是與我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