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紀長澤想的一樣, 洋人那邊的確是鬨得不太好看。
本來嘛,洋人也是人,沒道理說他們的兵就腦子一根筋, 哪怕是被高層拿去拋棄也不會生氣的。
紀長澤他們搞的這麼一出騷操作本來就足夠讓洋人們生氣了, 後來突然蹦出來幾個人,一大清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將一堆堆的軍人勳章扔到了門口, 上麵還怕他們看不懂,特地用他們國家的語言寫了紀長澤要求的那句話。
我們敬佩這些勇士,他們本不該死去。
【本不該】這三個字用的就十分巧妙了。
高層當時心底就立刻升騰起了不秒的感覺,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還是十分準的。
洋兵們鬨起來了。
他們在那邊出生入死,將自己的生命隨時隨地放在腦後,高層卻連花一些錢將人贖回來都不願意?
是, 殺人的是華國人。
可導致華國人下手的,卻是自己人啊。
此刻, 他們對高層的仇恨與不信任, 甚至超越了對華國人的恨意。
親近之人放棄了自己,跟敵人殺了自己的同伴,這兩者感覺還是不同的。
外憂內患, 洋人根本騰不出手來乾彆的了。
紀長澤那邊自然也順順利利開始招人。
沒有像是其他勢力猜測的那般招人後立刻開疆擴土, 這片屬於紀長澤的地盤上倒是轟轟烈烈建起了城池。
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民兵頭子一反之前的囂張突進,儼然是擺出了一副龜縮姿態出來。
一開始還有許多探子打著要加入的旗號進了城池, 卻發現這城池裡的所有人的確是一副安心在這裡老老實實呆著搞建設的樣子。
四處都在轟轟烈烈搞建設, 建城牆,挖水溝,那些被招進來的人分散編號, 倒是也有在訓練,看那架勢, 頗有一些軍校的手段。
但的確全體展現出來的狀態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然後,讓人訝異的是,城池建立好之後,這裡的民兵沒有多做什麼,直接給此地取名為了長安軍校。
軍校?
搞什麼?
這不是一個民兵組織嗎?
如今的軍校大多是官方建立的,許多從軍校畢業的學生直接就能進入當地政府部門工作。
一個民兵建立的軍校?
他就算是真的招了學生,把學生教導出來了,難道他還能給學生們安排職務嗎?
紀長澤表示,他還真能。
長安軍校直接廣發消息,表明了他們的軍校隻為愛國人士開放,隻要你是個愛國的組織,政府,不管是誰的人,都可以到他們軍校來接受最正統的訓練。
當然了,這種組織來的人是要給錢的。
那些沒錢的,那就抱歉了,從我們軍校畢業之後,你會自動成為我們軍校的雇傭兵,三年後才能獲得自由,這三年裡隻能聽從軍校差遣,至於三年後你去哪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這一套套的騷操作簡直讓人搞不懂他要做什麼。
如今大家都恨不得除了緊緊霸住自己的資源外趕緊的去搶奪他人的資源才好,軍校一向都是自己的兵才能進去,以後也隻能進入自己的陣營。
不然軍校花那麼大的精力培養這些人出來乾什麼?給自己添堵嗎?
天底下哪有那種犧牲自己成全彆人的人。
可偏偏,這個民兵首領,他就這麼乾了。
有陰謀,絕對有陰謀。
這群人剛乾掉了洋人那麼多人,還不動聲色的就讓洋人吃了個啞巴虧,沒人覺得他們真那麼傻。
天底下就沒有那麼傻的人。
所以,這件事他們必須弄清楚。
於是,在紀長澤的軍校開啟後,不少新生入校。
自然的,這些新生去掉一半純屬普通人,沒錢交學費,打著試試看的心思來的外,另一半就都是各大勢力派來的人了。
因為軍校要求了年齡,這群新生裡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五歲。
那些被派來的人全都算不上新兵,不光在作戰上有著豐富的經驗,在做間諜方麵也十分有心得。
他們表麵上裝的和那些普通新生一樣,實際上從踏入到軍校裡開始,就已經在盤算著要如何才能摸清楚這個學校到底在故弄什麼玄虛了。
尤其是那位神秘的紀校長。
從來都沒人見過這個從前是民兵頭頭,現在是軍校校長的紀校長。
誰會去關注一個小村子裡的人。
大家隻知道他剛一露麵,就已經是帶領民兵將洋人反殺了。
再怎麼查,都查不到這位紀校長是何許人也,那個小村子裡倒是有姓紀的人,可探子都去試探過,這些人怎麼看都隻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一問三不知,大字不識,怎麼可能會是那位紀校長。
可除此之外,這個村子裡的其他姓紀的隻剩下一堆孩子了。
難不成讓他們告訴上麵,那紀校長很可能是一個孩子?
上麵不拿他們的人頭當夜壺用才怪。
神秘的校長。
明明隻是普通農民,就算是現在瞧著也不太會打木倉的村民。
還有這個宏大的,占據了有利地形建立起來的建築。
以及這明明在洋人麵前占了上風,卻沒有去繼續打仗圈地盤,而是偏居一隅,將民兵組織化為軍校,乾著做了辛苦事桃子卻讓他人摘了的事。
這實在是讓人想不通啊。
間諜們自然也和自己的上司一般都是想不通的,這些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雖然年紀還比較年輕,卻一個個都是經曆過許多訓練,做過許多繁重任務才被派到這裡來的。
他們深知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一個個表麵上偽裝的天.衣無縫,甚至在新生第一次測試的時候故意藏拙。
一個合格的間諜,必須要做到不上不下,剛剛好卡在中間,中庸之道用好了,旁人才既不會什麼事都落下你,也不會什麼事都防備你。
教官是紀長澤。
他沒隱藏自己的姓名,也沒遮掩自己的年齡,隻是在新生們詫異的視線下笑眯眯的走進課堂,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紀長澤,從今天開始,你們這群人就由我來管。”
“新生測試之前就告知給你們了,那我們現在就去訓練場開始吧。”
新生們詫異極了。
為什麼軍校會讓一個孩子來做他們的教官?
他們叫交頭接耳,討論著這件事靠譜不靠譜,間諜們麵上也跟著一起各種討論,心底卻將這件事記下。
紀長澤完全沒有要解釋為什麼他這麼小的孩子可以做教官的意思,隻是帶著理所當然的神情,帶著人們到了訓練場。
拿出手表:“十分鐘,以你們最快的速度去跑。”
“開始!”
沒讓他們做準備工作,也沒讓他們壓線,甚至這群人還都沒找到位置站好呢,這個小教官就已經說了開始。
大家都愣了愣,幾個年輕人率先反應過來,趕忙大步向前跑去。
於是,一堆人一窩蜂的也就上了。
一群人烏央烏央的瞬間跑出去老遠,紀長澤背著手,直接上了雙杠,在上麵悠哉悠哉坐著欣賞。
“教官。”
王七一被派出去執行任務了,現在跟在紀長澤身邊的是當初從土匪窩裡救下來的一個女子。
這位擅長繡花,最喜歡做飯,做衣服的手藝也是一絕,平時愛好就是畫畫,看書,算賬也挺厲害。
按理說,這是一位合適留在大後方的文職人員。
但誰讓她長了一張冷豔的臉呢。
她本人性子是很溫柔的,但一旦麵無表情,就會讓人看著覺得她性子孤傲冷漠。
誰也不會把她當成溫柔的百合花,而是會認為她是帶刺的玫瑰。
紀長澤很需要這麼一位長的就像是個反派的手下待在身邊。
於是他十分用心的畫了衣服草圖,自己訓練這位“反派”姑娘,再拜托了薛五爺按照那張圖做出一套衣裳(薛五爺:……),新生入校時,這位姑娘已然能做到很好地當個冷豔花瓶了。
她如今被訓練的乾什麼都是麵無表情,對著外人都不發一言。
當然,不說話不是因為她要塑造人設,而是因為她聲音太軟太溫柔,練習了許多遍都不成,紀長澤乾脆不讓她在外麵說話了。
姑娘張嘴,就是軟軟的聲音:“你這樣直接出來擔任教官,還沒隱藏自己的姓名,不怕那些人發現你的身份嗎?”
“放心吧,這群人個個都長了十個玲瓏心,九個曲折腸,我要是躲起來,偽裝成普通孩子,他們說不定還能發現,我這麼大大方方的站出來充當教官,他們隻會越不信我就是幕後之人。”
紀長澤坐在雙杠上搖晃自己的小短腿,嘴角露出了屬於孩子的調皮笑容:“阮姐姐可知道,對於聰明人來說,什麼樣的事他們才會深信不疑?”
阮雲沒搖頭,紀長澤說了,搖頭會顯得沒氣質,她雖不知曉為何搖頭就沒了氣質,但也還是改了跟人家說話時搖頭作答的習慣。
“我不知曉。”
但她知曉雖說紀長澤平日裡很穩重很靠得住,但他其實也有孩子的性子,愛聽旁人誇他,於是很認真的誇道:“我又不像是你這般聰慧過人,如何能知曉呢。”
紀長澤果然被誇得開心極了。
他望向前麵那些快速跑過的新生,笑嘻嘻道:“他們隻會相信自己挖掘出來的【真相】。”
“你擺出來給他們看,他們隻會覺得其中有詐。”
“但你若是找出一件假的【真相】,藏著掖著不讓他們看,等著他們自己曆經千辛萬苦翻找出來了,便會對此深信不疑。”
就如同這軍校。
紀長澤為什麼開了軍校?
是因為他有彆的考量?
因為他有大計劃?
因為他打算利用這個軍校做一些什麼?
都不是。
他自己都不知道開軍校能乾嘛。
但他隻要開了這個軍校,直接廣招新生,彆人便也就不知道他葫蘆裡麵賣的是什麼藥了。
人啊,不怕艱難事務。
他們怕的,是自己看不透,猜不穿,搞不懂裡麵是什麼的事務。
紀長澤擺了洋人一道,這事他沒藏著掖著。
各大勢力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的。
於是,就在旁人將這個民兵首領心機深沉手段老練的印象按在了腦中後,紀長澤再乾出開軍校這麼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沒人會覺得他就是隨便開開沒什麼目的。
若是個蠢人,普通人,開軍校可能隻是單純的想開。
但一個給洋人下絆子的人會做一個毫無目的的事嗎?
誰信?
他們隻會堅信,這個紀校長,埋藏了一個很深很深,讓人無法參透的計劃。
而在沒有參透這個計劃,沒搞清楚軍校裡到底有什麼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不然誰也不知道,如今這個大家都看不穿的軍校,會不會冷不丁咬他們一口。
藍天,白雲,紀長澤坐在雙杠上,笑的純真極了。
“我們可是要過上好一段太平日子了。”
這世道,能有點地位的都不是蠢人。
正是因為不蠢,才能讓他抓住機會摸出喘息之地。
從前,民兵們是一塊誰見了都想啃兩口的大肥肉。
紀長澤坑了洋人後,民兵們便是十分難啃的大肥肉。
而在他開了軍校,乾出了讓人沒辦法想明白的事後,這塊大肥肉就成了隨時隨地都能變成加了毒藥的腐爛豬肉。
誰也不敢啃一口,生怕毒了嘴。
“也消停不了太久,等到他人摸清楚我們這裡沒什麼後,隻怕會有人出手。”
紀長澤笑嘻嘻的:“誰說我們這裡沒什麼了。”
“有的東西,可多的很了。”
他指指前麵那些跑著的新生:“賠錢的買賣我可不會做,這些人訓練出來,遲早會成為我的勢力。”
阮雲不明白:“不是說三年後自由離去?”
“培養他們就至少要三年,三年,難道我還籠絡不了他們的人心麼?”
開軍校的確是紀長澤隨便出的招,要的就是他自己都想不到這能乾什麼,他自己都不行了,外人自然更是不行。
但,辦法嘛,都是人想出來的。
那些人都以為他有什麼陰謀詭計,可他偏偏要好好的教導這些學生,反正不管是誰的勢力,全都是要打外國人的,不虧。
當然了,要是能策反幾個的話,就更加好了。
紀長澤腦海裡都轉悠出未來幾年這群學生的行程了,場上的學生也才跑了不過五分鐘。
每一個人都看似拚儘全力在跑,終於有一個人仿佛用力過猛脫離摔在地上,他後麵的一個人立刻上前攙扶。
“同學,你沒事吧?”
“我不要緊,同學你彆管我,你先跑吧。”
“我還是扶著你吧,反正我本來也跑不動了,你看你這個腿都流血了。”
對方攙扶著摔倒的學生,兩人緩慢朝著前方走著,很快,他們就落在了大部隊後麵。
前後都沒人了,兩人才咬著牙,嘴唇不動分毫的交談起來。
“如何?”
“剛剛我借機看了許多遍,那個小孩教官正在與一個女人說話,那女人瞧著不簡單。”
“我也看了,她身上至少裝了八個暗袋,靴子裡看形狀是藏了匕首,小腿上也掛了木倉,粗略一看,她身上至少有五件以上的武器。”
“何止,看到她頭發了嗎?看著是編起來了,可裡麵定然藏了不下三根鋼針。’
“是個厲害人物,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教官。”
“那小孩呢?我剛剛看去,隻在他腰間看到一把配木倉,旁的就再沒有了。”
“我也是,他方才在教室裡當著我們的麵還似模似樣,可在我們跑開後,他與那女人說話時,卻全然是個正常的孩子模樣。”
“他姓紀,不知是不是與長安軍校的校長有關係。”
“慢慢查吧,來日方長。”
兩人正說著,微微側身,聽到身後有其他學生跑過來的聲音,立刻張嘴:“好了同學,我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一起繼續跑吧。”
“好,那你小心著點。”
“多謝你。”
“沒事,都是同學。”
這種各種加密對話在十分鐘內以各式各樣的奇葩方式被許多人進行著。
紀長澤隻當是沒看到,一直等著十分鐘到了,才吹響口哨。
小教官板著臉,跳下雙杠。
“不過十分鐘而已,看看你們這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底子就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普通想要來軍校找口飯吃的年輕人大多是家裡窮,自己沒辦法,自然不敢得罪紀長澤,被他訓斥了,就羞恥的低下頭,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