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人這麼好的官,陛下為什麼要訓斥他??
這個漢子急得不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在他心中強大無比的紀大人,隻能眼睜睜看著紀長澤輕輕推脫開他的手,語氣低落道:“不是什麼大事,不用管我,我家就在附近。”
說著,紀長澤便繼續往前走了。
漢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紀長澤的背影,隻覺得紀大人渾身都寫滿了難過與悲傷。
不行,他得打聽打聽,到底出什麼事了。
“大人。”
“紀大人。”
“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樣?”
紀府外,紀黨人滿臉焦急的守在門口,見到紀長澤這樣狼狽的走回來,頓時紛紛迎了上來。
紀長澤沉默著不說話,隻揮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吵,就率先向府中走去。
紀府大門緊閉後,對麵的建築物裡才冒出一個又一個頭。
他們正要離去,突然發現這地方居然還藏了這麼多人,愣了一秒就反應過來,怕是也和他們一樣是被自家老爺派來打探的小廝,便都十分禮貌的互相點點頭,四散而去。
府中,紀長澤帶著死氣沉沉的氣氛一路進了書房。
一進去,他就立刻坐在了自己書桌後麵,對著最後進來的胡子方一抬下巴:“關門。”
胡子方趕忙把門關上,耳邊是紀黨人的七嘴八舌:“大人,陛下當真動怒了嗎?是因為什麼?”
“陛下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們最近都沒乾什麼啊。”
“定然是有小人在陛下身邊讒言,大人您放心,下官一定將這個人抓出來碎屍萬段為您報仇!”
胡子方看著他們在那激.情猜測到底是誰在誣陷他們大人,視線忍不住放在紀長澤滿是青紫的額頭上。
這些老狐狸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紀長澤平時算無遺策,到底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如今受了傷,他們不去關心傷口,倒是先關注起了是誰陷害。
平日裡一個個不是都很有腦子很會孤立他嗎?怎麼麵對著紀大人也這麼一點人情味沒有。
“那個……要不還是把大人的傷先處理一下吧……”
陷入一片混亂的紀黨這才發現,他們家大人竟然還是帶著傷回來的。
他們震驚的正要說話,就見紀長澤掏出手帕,將一杯水倒在手帕上,慢吞吞的擦了擦額頭。
頓時,白白的手帕就變成青青紫紫色。
紀黨們:“……”
胡子方:“……”
紀長澤就當是沒見到他們那眼睛都要瞪出來的樣子,慢吞吞的反複將額頭擦拭好後,滿是青青紫紫痕跡的額頭又重新白淨起來。
胡子方結結巴巴的:“大、大人,您這……?”
“不過是一些小手段罷了,今日陛下盛怒,我若不見點血,他不會消氣。”
紀長澤順手將帕子扔到火盆裡,很自然的衝著胡子方一笑:“本官怕疼,因此就做了個假的。”
胡子方:“……”
倒是紀黨的人,本來腦子在當機,突然接受到“陛下盛怒”的信號,立刻開機,生龍活虎的開始找罪魁禍首。
“陛下怎麼會無緣無故生大人的氣,我看,是有人在陛下身邊讒言!大人!這口氣我們絕對不能忍!”
“沒錯!大人,我們定然要將這個人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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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甚至已經有人在鎖定目標了:“下官覺得,應該是姓邊的!”
“真是可惡,從來隻有我等去誣陷他人的,還從未有人這麼膽大包天居然敢誣陷我們大人,此事若是不給那人一個教訓,怕是彆人都要以為我們好欺負了。”
眼看著紀黨的人壓根沒在紀長澤做假傷口這件事上停留,而是繼續群情激憤的討論起了是誰誣陷,胡子方再次:“……”
所以不是他們不關心紀大人,而隻是單純的因為,在場這麼多人,隻有他自己沒看出來那是個假傷口嗎……
胡子方:“……”
真是不公平,都是爹生娘養的,怎麼這群人就這麼聰明。
麵對著憤怒的下屬們,紀長澤抬抬手示意他們消停下來。
“是之前摔斷腿的太監總管乾的。”
好啊!一個沒了職權的太監都能如此陷害他們家大人,他們必定要@¥%¥@……
紀黨人正想著,紀長澤就又接了一句:“也是我將消息傳給他,將他安排到禦膳房,又讓陛下身邊公公引導陛下去見他。”
紀黨中人:“???”
胡子方:“???”
紀長澤:“若不是如此,我為何會提前弄出假傷口。”
胡子方:“……”
不是,等等,你這麼做是為什麼啊?
自己找人去陷害自己這個操作也未免太神奇了。
他張嘴要問,然而――
“大人果真英明!!”
“大人就是大人!!也隻有大人能有如此謀算了!”
“原來如此,大人真是厲害!”
眼看著紀黨中人已經在圍著紀長澤瘋狂吹彩虹屁了,胡子方:“???”
等等??!
紀大人說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嗎?
怎麼就如此謀算,果真英明,真是厲害了??
他不就是說了個這次的事是他自導自演嗎?
為什麼要這樣做,這麼做了之後有什麼好處,又為何要安排那個前太監總管來做這件事,紀長澤一概沒說啊??
你們怎麼就誇起來了??
胡子方滿臉懵逼,想要問清楚,但嘴都張開了,話卻卡在了嗓子眼裡。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和這群老狐狸的智商不在一個層麵上。
也許……紀大人方才說的那番話裡蘊含了諸多信息,而這些紀黨中人聽了後立刻便能理解。
唯有他……不是很聰明的他……沒聽出來……
想到這裡,胡子方感覺自己膝蓋一痛,勉強咽下心中對聰明人的羨慕嫉妒恨,裝作一副【風輕雲淡我也看出來了】的模樣。
“大人不愧是大人。”
反正就誇吧。
誇人總是沒錯的。
紀黨眾人怕是一輩子都想不到,他們隻是單純的誇紀長澤有先見之明做了個假傷口防止真的受傷有遠見,就能被胡子方腦補這麼多東西出來。
紀長澤也沒給他們解釋,他們也沒興趣聽,反正隻要知道自家大人是自己謀劃的這出大戲,大人不會吃虧就行。
胡子方倒是眼巴巴盼望著紀長澤說出來到底他在乾什麼。
然而,也許是因為覺得他們都知道了(他以為的),紀長澤隻說了皇帝問罪他的原因是因為他對著那些大兵太好了,被人告了一狀,說他買賣人心,現在這些大兵們隻知紀長澤不知皇帝。
這實在是戳了皇帝心中逆鱗了。
他最恨的就是這點,若不是現在行宮要建立,他實在是沒錢去養著這些大兵,紀長澤今日就要人頭落地了。
當然,紀長澤也是掐準了在國庫有錢前皇帝是絕對不會弄死他,這才乾了這麼一出。
畢竟現在誰都知道他紀長澤為了七萬皇城親兵傾家蕩產,四處找人要錢,甚至專門蓋了個商街出來賺錢養人,抄家拿錢這一招在已經破產的紀長澤身上行不通。
那麼,在皇帝有錢之前,他得留著紀長澤幫他去照管這七萬人。
當然了,照管歸照管,還是要讓這些親兵分清楚到底誰是主,誰是臣。
紀長澤要的就是這麼一個效果。
他送走了心大的紀黨眾人和抓心撓肺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乾但偏偏又想要艸聰明人設,隻能強忍著不去問的胡子方,轉頭就心情很好地在書房寫寫畫畫起來。
第二天,他寫在紙上的內容就在京城中開始流傳了。
“聽聞陛下因為紀大人對那些親兵太好,懷疑紀大人有不臣之心。”
“紀大人頭都磕的青紫,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樣的訓斥,他那樣的性子,竟然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回去的。”
聽到事情始末的朝廷官員都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了。
之前紀長澤行事張狂,皇帝偏偏護著。
現在紀長澤好不容易乾點好事了,每天兢兢業業的賺錢各種想方設法的去照顧好這七萬親兵,那樣一個人物,見了彆人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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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話就是有沒有多的錢捐助一下。
說實在的,紀長澤這事辦的實在稱得上是妥帖漂亮了,就算是換成他們,也未必能將那七萬人照顧的這樣好。
可陛下,偏偏就生氣了。
不過就是挖空心思給那些親兵吃了點好的而已,怎麼就要又是訓斥又是罰跪了。
就算是看不慣紀長澤的,都覺得這次紀大人著實冤枉。
好不容易辦一次好事,就被這麼對待,換誰誰心裡不冤。
在朝臣眼中,紀大人心裡定然是委屈的。
在當事人七萬親兵眼中也差不離。
胡子方陪著紀長澤去軍營的時候,軍營裡的氣氛很明顯和往日裡不一樣,不少大兵望向紀長澤的視線裡都有同情和替他生氣的意味。
他察覺到後立刻告知了紀長澤:“大人,消息傳得這麼廣,是否有些不正常?”
“很正常,畢竟我昨日帶著傷口回府時,【偶然】【碰巧】遇到了軍營裡最大嘴巴的兵,【巧合】他昨日休息回了家,又【那麼巧】本官走的是他家裡那條路,這不,讓他撞了個正著。”
胡子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怎麼感覺紀大人在這些【巧合】上好像都加了重音。
“各位,因著本官之失,各位最近的夥食可能會不太好。”
紀長澤站在台上講這話一出,底下的大兵們立刻喧鬨起來,不是不滿,而是因為這與他們聽到的流言一眼。
陛下當真因為紀大人給他們吃的太好訓斥大人了,若不然,大人為何要突然降低夥食標準。
“請大家放心,雖然吃的沒有往日好了,但本官之前說過的獎勵是不會改的,而且每個月的俸祿也會照常發與你們,咳咳咳咳……”
額頭上滿是可怖青紫痕跡的紀大人突然捂住嘴猛烈咳嗽幾聲,他今日穿了一身寬大的衣衫,被風一吹,整個人都顯得虛弱瘦弱幾分。
胡子方這才發現,紀長澤臉白的十分嚇人,瞧著一副要暈厥過去的模樣。
他愣了,難不成紀長澤真的病了??
“本官……咳咳咳,本官之前讓商街收取的租金,正好可以給你們發俸祿,大家拿了俸祿,以後想吃什麼就自己買,也方便些……”
天啊!
大兵們眼底滿是感動。
大人果然滿心都是為了他們,陛下不讓紀大人給他們吃好的,紀大人就發錢給他們讓他們自己買,紀大人、紀大人真是太好了。
“這商街,乃是陛下允許建立,這俸祿,自然也是因為陛下才有,諸位拿了俸祿,就要知曉陛下待你們的一片心意。”
紀長澤這話沒讓人在心底對皇帝產生多麼感激的情緒,反而一片平淡,商街建造他們是一直在的。
從頭到尾都是紀大人一個人操心,為了他們商街和軍營兩邊跑,陛下一分錢沒出,還嫌紀大人對他們好,如今紀大人還要幫著陛下說好話。
他們麵上不敢說什麼,心底卻都漸漸升起了不滿。
尤其是,紀長澤宣布,日後為了表示大家對陛下的忠誠,都要朝著行宮建造方向行禮後。
大家很容易就想到了,坐在皇宮裡那位,有錢建行宮,沒錢養親兵,命令臣子養,臣子養的好了,他還要訓斥。
如果說對陛下是不滿,那麼對著很明顯受過一番磋磨的紀大人,他們就是心疼了。
紀大人……為了他們付出了多少啊。
但就算是這樣,紀大人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收到他們的感激之心,因為若是如此,在皇宮中的陛下,就要訓斥愛兵如子的紀大人。
台上的紀大人身子搖搖欲墜,儼然是一副要堅持不下去的模樣。
“咳咳咳,本官今日身體有些不適,你們自行操練吧,咳咳咳……”
說著,他偏頭看向胡子方:“子方,扶本官一下,本官有些暈。”
胡子方看著他那慘白的臉色,心裡一突,這,這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啊,他趕忙伸手過去:“大人,您不要緊吧?”
這、這難不成是假戲真做了?
雖說紀長澤狗,但相處了這麼多天也是有感情的,他可不想看到紀長澤真的大病一場。
紀長澤搖搖頭,勉強擠出一抹笑:“沒什麼,不過是有些風寒。”
胡子方更怕了,風寒,那可是會死人的。
他虛弱的被胡子方攙扶著下去,走三步咳兩聲,因為臉色十分蒼白,襯的額上青紫越發可怖,在眾人的視線下,他就這麼虛弱的離開軍營,上了馬車。
見證了這一幕的將士們眼眶泛紅。
大人……大人……他該是病的有多重啊,都這樣了,還趕來安撫他們。
胡子方也是滿臉擔憂,好吧,他承認,紀長澤此人雖名聲不好聽,但相處起來的確是還不錯,他已然將紀長澤黨作友人了,實在是不想對方出事。
一上馬車,胡子方趕忙道:“大人,請大夫來幫您看看吧,您這個臉色實在是不太好,您實在不必如此辛苦,下官一直想說,其實我十分敬佩……”
他看著正從臉上抹下一片白/粉的紀長澤,剩下的話沒了。
拿著手帕擦下一臉白/粉,臉色重新恢複紅潤的紀大人還不忘記跟胡子方抱怨道:“這麼點粉就這麼貴,女人的東西真是好賺,弄得本官也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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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脂粉鋪子了。”
胡子方:“……”
“不過上臉效果還真不錯,本官看著還真有點病入膏肓的意思,看來他們都信了,子方你方才那麼急,你是不是也信了?哈哈,本官演技不錯吧。”
胡子方:“……”
紀長澤:“對了,你剛剛想跟本官說什麼來著?”
胡子方:“……”
他冷漠收起自己的敬佩:
“沒有,下官什麼都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