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他還在故意裝富了。
他趕忙話頭一轉:
“這些錢對我們駙馬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了,但怎麼說大家也是一起出來聚的,我與九駙馬一見如故,今天這頓特地請你,你一點都不吃可不夠意思。”
紀長澤連連點頭,一副他說什麼自己就聽什麼的樣子:
“是是是,是我之前沒想到這點。”
“三姐夫提醒的是,大家一同出來吃飯,我若是半點都不碰,還顯得東道主招待不周了,誒!”
“兩位姐夫彆見怪,你們也知道,我是小地方出來的,從前也沒怎麼來過這種酒樓,不懂這些規矩,以後我不會了。”
見他一副誠惶誠恐認識到自己錯了的模樣,三駙馬的心氣稍微順了一點。
臉上的笑也沒那麼難看了。
“無妨,大家都是連襟,我怎麼會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呢。”
紀長澤連連點頭:“是是是,三姐夫說的是。”
“不過……”他遲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這肚子實在是吃不下了,啊!我有一個好主意!”
他眼睛一亮,三駙馬心頭一跳,下意識覺出不安,勉強笑了笑:“什麼?”
紀長澤衝著站在樓梯口的小二喊:
“小二!”
店小二立刻殷勤的跑了過來:“駙馬爺,有什麼吩咐?”
紀長澤衝著他自然道:
“你將那個桌子,還有那個桌子的菜打包,一會我帶走。”
三駙馬:“???”
他眼睜睜看著紀長澤對店小二吩咐完了還回過身對自己一笑:
“我現在吃不了,但我可以帶回家去吃,三姐夫放心,我回了家一定好好吃,絕對不辜負三姐夫請客的一番好意。”
三駙馬:“……”
他簡直難以置信紀長澤居然能這麼臉皮厚。
他這個做姐夫的請客,紀長澤在場不吃就算了,他居然還能乾出打包的事出來。
而且還目標精準的指了兩個菜品最貴的桌子,一桌子上麵大概五道菜,一下十道菜就進去了。
這一下,就相當於是劃拉出去了至少三百兩。
三駙馬感覺自己心尖都在疼了:
“怎麼好讓你吃剩飯剩菜,好歹我們也是當朝駙馬,吃這些剩的菜算怎麼一回事。”
紀長澤笑:“這菜又沒動過,怎麼能算是剩飯剩菜,我平日裡在其他酒樓吃飯,若是不想在酒樓裡吃,照樣也可以打包回去吃。”
三駙馬竟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本來就在心疼自己的銀子。
要隻是買了幾道菜也就算了,買了這麼一整層樓的菜又吃不完,他再有錢也架不住這樣禍禍啊。
但如今聽紀長澤這麼一說,三駙馬突然發現。
他也不用非要吃不完的留在此處啊。
完全可以打包嘛!
反正菜上來之後又沒被碰過,乾乾淨淨。
“啊!”
三駙馬正這麼想著,紀長澤突然出生,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了,我都險些忘記了,兩位姐夫不差這些錢,不像是我,小戶人家出身,平日裡打包打習慣了,總怕浪費。”
“姐夫們手裡銀錢多,又都是權貴出身,不願意打包也是常理,畢竟你們來往都是權貴,唯有我,小門小戶,誒!”
紀長澤又是一聲歎息,滿臉的自怨自艾:
“還望姐夫們不要嫌棄我出身低微才好。”
明明是被他捧了半天,但半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因為他這番話連剛冒出來的打包想法都不能實行,心底還有點憋屈的三駙馬:“……怎麼會呢。”
他幾乎已經維持不住臉上的友好麵容了:
“大家都是駙馬,同氣連枝,我自然是將你當做親兄弟相處的。”
紀長澤頓時笑容燦爛,仿佛重重鬆了口氣一般:
“那我就放心了,三姐夫你人真好。”
說完了,又對著旁邊的五駙馬補充一句:
“五姐夫也是。”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五駙馬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他還想讓三駙馬接著衝鋒陷陣。
奈何目前三駙馬已經被氣的渾身無力,整個人都隻顧著心疼那些銀錢喪失了鬥誌。
五駙馬見他不中用了,隻能自己上。
他吃了一口菜,醞釀了一下才問:
“九駙馬與九公主成婚也這麼許久了,日子過的如何?”
他這話問的,是十分自信的。
幾個駙馬這段時間每天白天就帶著九駙馬四處去那些權貴場所流連,帶著他吃最貴的用最好的。
而到了晚上,紀長澤又隻能回到那個窄小的小院子裡麵,睡著一千兩不到的床。
再加上他們沒少在對方耳邊說起自己在府中的瀟灑尊貴生活。
同是駙馬,同樣娶的是公主。
就不相信他心裡還能平衡的了。
果然,原本還在安然看戲的紀長澤聽了這話,立刻大吐苦水:
“原本我還覺得自己的日子過的不錯,這幾日跟著幾位姐夫四處遊玩才知曉,我這駙馬還不如平民。”
“人家平民若是想要人伺候,還能買幾個丫鬟呢,可我呢,家中一共就九公主和她的宮婢兩個人,我今日說想買個人來伺候,九公主還不同意。”
是嘛。
這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嘛。
九公主她脾氣再好,那也是個公主,怎麼會允許丈夫身邊有個千嬌百媚的丫頭呢。
隻看五公主,她若是見了五駙馬身邊有個女的,不管是三十歲還是十三歲,看過去的眼神都能直接把人給活吞了。
善妒就好,善妒,他們才有機會在九駙馬耳邊煽風點火,讓他對九公主有意見。
五駙馬頓時表現的比紀長澤還要生氣:
“太過分了!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不讓駙馬身邊沒丫鬟伺候吧?!如此善妒!虧的九駙馬你方才還說她性情溫柔!”
三駙馬很努力的克製,但在聽到這話後,還是忍不住用著古怪的視線瞥了“自從娶了公主身邊就連母蚊子都能被趕的遠遠地”的五駙馬一眼。
紀長澤倒是很給五駙馬麵子,立刻來了狀態,一拍桌子:
“可不是嗎!我隻是想買個人,幫著操持一下家務而已,難道我會是那種買了丫頭然後起什麼壞心眼的人嗎?我不是啊!”
三駙馬五駙馬:嗬嗬,信你才怪。
他們以己度人,被公主這麼看管著,簡直恨不得喬裝打扮去找女人了。
九駙馬說他想買丫鬟隻是為了操持家務?
騙鬼去吧!
兩人心中不屑,麵上卻都紛紛露出同情相信之色:
“自然,我等當然相信九駙馬的人品。”
“是啊,九公主身為九駙馬的妻子,卻不相信自己夫君,真是讓人唏噓啊。”
紀長澤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模樣,滿臉苦笑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誰說不是呢,我說買的時候,她還拿家中銀錢不夠的話來搪塞我,銀錢再不湊手,買個人的錢總是有的吧?”
見他喝完了一杯酒,三駙馬立刻熱情的幫他滿上:
“可不是,我們堂堂駙馬,怎麼會錢不湊手,九公主這話定然隻是托詞罷了。”
紀長澤搖頭歎氣:
“就算是知道她這話隻是托詞,我又能如何呢,總不能明明家裡錢不夠還非要買個丫頭回來,那樣傳出去我成什麼人了。”
眼見他滿臉的“啊我好失落好難過好想不開啊”,三駙馬和五駙馬對視一眼,互相給了對方一個眼色。
三駙馬不動聲色的接著為紀長澤倒酒:
“九駙馬你就是太老實,要帶著丫頭回家又堵上公主的嘴還不簡單?你直接買個丫頭,回去告訴公主是彆人送的,你不好不收不就好了。”
紀長澤照舊是搖頭:“你當我沒想過嗎?我當然是想過的,可不行啊,家裡的錢財都在公主手裡,我根本沒錢買丫頭。”
“誒!!!”
他仰天長歎:“我堂堂七尺男兒,如今竟然連想買什麼人,在院子裡放什麼人乾活都做不了主,我這不是比廢人還要廢人嗎?太監怕是都要過的比我自由。”
正醞釀台詞的五駙馬:“……”
雖然九駙馬是在說他自己,但總有種被罵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強行壓下這種莫名冒出來的情緒,對著紀長澤道:
“不過就是沒錢而已,這有何難!我這裡有個丫頭,直接送給你就是!”
“真的?!”
紀長澤驚喜望向他,但隨即又猶豫下來:
“這,這不好吧,若是我帶著丫頭回去,公主生氣怎麼辦?畢竟是公主,我可不好忤逆她的。”
“怎會!公主與你說是家中銀錢不夠才不買丫頭,你既然沒花錢帶了個丫頭回去,她又有什麼理由生氣。”
五駙馬生怕離間計不成,各種努力的說服紀長澤:
“而且九公主你也說了,脾性很好,她不會與你生氣的,就算是公主,那你也是她的夫君,她若是生氣,就是沒把你放在眼裡,這怎麼可能呢。”
紀長澤仿佛被說服了。
“也是,我帶丫頭回去隻是為了讓她收拾家務,畢竟家裡那麼多活要做,我這也是為了九公主著想,想來她不會怪我。”
三駙馬和五駙馬都在心底嘲笑紀長澤,想要騙九公主,結果說的跟真的一樣。
但紀長澤有花花腸子這件事對他們來說那是好事,兩人自然樂見其中裝作不知道。
“此事就這麼定了。”
五駙馬拍板:
“這樣,我現在就去把那個丫頭領過來,一會你就帶她回家,隻說是我送的粗使丫頭,料想九公主不會動怒。”
紀長澤連忙感激點頭:“多謝五姐夫,五姐夫你可真是個好人。”
五駙馬麵上笑嗬嗬,心底卻直接將九駙馬等於了蠢蛋。
被他賣了還把他當好人。
果然是低賤平民出身,就是蠢貨。
紀長澤也笑嗬嗬,抿了一口茶,隻當做沒看到五駙馬臉上那拙劣的偽裝:
“我去如廁。”
他得給一個時間讓三駙馬五駙馬對詞。
果然,紀長澤一起身,三駙馬立刻問了:
“你身邊的丫頭不是都被公主遣走了,哪來的丫頭給他?”
五駙馬露出一個“一切都在我計劃中”的微笑:
“迎娶五公主前,我身邊的貼身丫頭很得我心意,當時為了迎娶公主,這些與我有了肌膚之親的丫頭都要遣散走,我舍不得她,便在外麵置了一座宅子,時不時去她那坐坐。”
三駙馬立刻露出一副“你小子還真有一手”的豔羨表情。
本來以為是大家一起當和尚,沒想到五駙馬外麵居然還養著個女人。
不過很快他又疑惑了:
“她是你身邊人,你舍得把她送給紀長澤?”
雖然沒明說,但兩人可是都默認紀長澤想要丫頭就是為了那檔子事的。
“有什麼舍不得的,我養了她幾年,也膩了,何況她煩得很,總是想著要回府,也不看看五公主容不容得下。”
如果說剛開始五駙馬對這個丫頭還有一絲感情在的話,在這幾年裡,給她買金買銀,還要哄著她讓她不要去府中鬨之後,他就隻有不耐了。
“她貪慕榮華,這次我會允諾她,隻要為我辦好事,就給她兩千兩銀子,她必定儘心竭力。”
三駙馬聽得一臉敬佩:“高,高啊。”
送去的丫頭必定是要肩負離間九公主夫妻重任的。
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女人更讓人放心呢。
五駙馬起身:
“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找香蘭,你一會好好穩住紀長澤,一定要讓他覺得,駙馬在身邊放幾個丫頭再正常不過,到時候香蘭去了他家,旁敲側擊,保證他與九公主鬨翻。”
“好!”
三駙馬想到馬上就能看到紀長澤焦頭爛額的模樣,心底就一陣暢快。
憑什麼同為駙馬,他們就被公主管得嚴嚴實實隻能當和尚,時不時還要忍受公主斥責,九公主卻那樣溫順體貼。
關鍵長的還好看!
等著紀長澤回來的時候,三駙馬就開始了。
他的回答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
“是吧?我也覺得,九公主還好吧,對我的確是挺體貼的。”
“對,公主是要嬌貴一些,她幾乎天天給我煲湯,說是補身子,誒,喝的我啊,每天肚子裡湯湯水水的都在晃蕩。”
“咦?什麼叫公主不想人伺候就不能去,我與九公主向來都在一處啊。”
一場勸說下來,紀長澤有沒有被勸的對九公主起了嫌隙三駙馬不知道。
但他自己是要抑鬱了。
同樣是公主的駙馬,怎麼差距能這麼大!!!
好在他心態瀕臨炸裂的時候,五駙馬帶著一個嬌嬌怯怯的美人回來了。
美人來到紀長澤麵前,盈盈一拜:
“奴婢香蘭,見過九駙馬。”
拜完了,她抬眼看了一眼紀長澤,眼底好像有鉤子一般。
紀長澤卻是沒注意。
他正在問五駙馬:“她的身契帶來了吧?要是沒身契我可不敢帶回家去,誰買丫頭沒身契啊。”
“帶來了帶來了。”
五駙馬早有準備,立刻從袖子裡拿出身契遞了過去。
“這香蘭可是一直伺候我的丫頭,是我身邊頂尖的人,若不是與九駙馬你關係好,我還舍不得呢。”
拿著身契,紀長澤先仔細看了一下,確保沒問題後臉上也露出笑容。
“多謝五姐夫,我承五姐夫的情。”
他又轉而去問香蘭:
“香蘭,我家小,又瑣事繁多,你真願意跟著我回去嗎?”
香蘭聲音嬌滴滴的,軟著語調:
“九駙馬人品偉岸,奴婢自願跟隨。”
“好!”
紀長澤十分高興。
開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香蘭,眼底透露著滿意:
“五姐夫,你帶來的這個丫頭雖然瘦弱了些,但看著是真不錯。”
見他還沒帶回家就已經忍不住打量,三駙馬和五駙馬對視一眼,眼底滿是得意。
而紀長澤還在那琢磨。
這手雖然嫩了點,腰雖然細了點。
但問題不大。
隻要每天乾活,洗衣服做飯燒柴打掃院子熨燙衣服,乾個幾個月,自然也就壯實了。
多好的壯勞力啊!
又是一盞茶過,紀長澤帶著他的十道價值三百兩的菜,和一個壯勞力丫頭離開。
三駙馬和五駙馬坐在窗邊看著他上了馬車離去的背影。
又是為計謀得逞高興。
又是有一點點疑惑。
奇怪,明明他們想做的事都做成了。
為什麼心底會有種,自己吃虧了的感覺呢?
錯覺。
肯定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