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裡最熱的時節,連人心都跟著躁動。
何曉芸前夜打扇子打到半夜,迷迷糊糊快睡著時,忽然聽到外麵有人激烈爭吵、雞犬亂吠的聲音,過了好久,那聲音才漸行漸遠,似乎跑到彆處吵去了。
第二天,張嬸一大早上門,跟王春花說起昨夜的事,語氣氣憤,“建明那不爭氣東西,咱們姓魏的臉都讓他丟光了!”
清水河大隊分兩個小隊,一小隊大部分人姓魏,二小隊姓何,同一個姓是同族,族譜上往上追溯幾代,有同一個祖宗。
比如張嬸的男人,跟魏振興就共一個高祖,而她口中的魏建明,是他男人兄弟的兒子。
那個魏建明,跟二隊那邊姓何人家的媳婦勾勾搭搭,昨晚被人逮個正著,打了一頓後,又押去打穀場跪碎瓦礫,他家裡人連夜來敲張嬸家的門,請她男人幫忙做主。
王春花聽說,臉色也有些厭惡,“他媳婦兒不是剛生了孩子?才出月子吧。”
何曉芸也記得,前不久張嬸才說過,魏建明媳婦兒生了個女兒,因為第一胎是兒子,所以這胎不管是男是女,家裡人都高興的話。
“是啊,小敏今天早上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了,說丟不起這人。”
“她丟什麼人,真正丟人的是那個不要臉的。”
張嬸道:“誰說不是?聽說之前小敏大著肚子,他就跟人好上了,管不住褲腰帶,打死也活該!”
話是這麼說,卻不能真叫他給人打死,昨天半夜,魏建明才被姓魏的人帶回來,下午,二隊那邊又來鬨,這回,連魏振興和魏建國也被叫去了,到天黑才回來。
馮秋月在屋子裡泡腳,她的肚子已有七個月大,雙腳水腫嚴重,每晚泡泡熱水能舒服些。
見魏建國進屋,她問:“回來了?媽在鍋裡留了飯,吃過沒有?”
“吃過了。”魏建國點點頭,到衣櫃裡翻找換洗的衣服。
“那邊的事怎麼說呢?”
魏建國歎了口氣,說:“要建明出錢,給那家再娶一門親。”
偷人的何家兒媳婦,已經被趕回娘家去了,他們現在要魏建明出娶新媳婦的錢,這還是大隊長、書記員出麵調和後的結果,不然何家一開始是要打斷他兩條腿的。
“要我說,你就不該幫著管這事。”馮秋月微微皺眉。但凡女人,知道了魏建明所為,沒有不討厭的,何況她現在也跟小敏當時一樣懷著孕。
“都是同族的,我們不管誰管?”魏建國不以為然,看她泡完了腳,過來要幫忙倒水。
馮秋月偏身擋住他,“用不著你,我自己來。”
“你……”魏建國伸出的手被攔在半路,不知道她是鬨哪出。
腳盆是木製的,本身有些分量,又裝了半盆水,馮秋月端著挺吃力,剛走兩步,盆裡的水搖搖蕩蕩。
魏建國無奈上前,硬是接手過來,道:“管也管了,以後我少跟他來往就是,你生什麼氣?”
他出去倒水,馮秋月還聽他念了一句,說氣性越來越大了。她躺到床上,想了想,把兩把扇子全拿過來,心道,說我氣性大,我就熱死你。
這件事鬨了好幾天,後來小敏娘家兄弟過來,又把魏建明打了一回,之後才慢慢消停。
現在的天,太陽能夠灼人,中午出不得門,何曉芸最近都一大早爬起來,到河邊田間打簍豬草,白天就一整天待家裡,等傍晚太陽下山,才出門洗衣服。
這天,她背著豬草往回走,半道上遠遠看見一個人,看著像她弟,不由站定了,“曉軍?”
何曉軍正百無聊賴,邊走邊甩著狗尾巴草,聽見聲音,一抬頭見是她,立刻高興地跑過來,“二姐!”
他也背著個背簍,裡頭裝著兩個西瓜,一路搖搖晃晃。
“學校放假了?”何曉芸問,她弟在公社上初中,周末才能回家,但今天不是周末。
何曉軍點點頭,“媽讓我給你送西瓜。”
“等我回家的時候拿就行了,天這麼熱,乾嘛要你跑一趟。”
何曉芸打算解下他的背簍,何曉軍躲開,道:“不用了,我背得動。媽說給你兩個,也給大姐兩個。”
“總共才幾個瓜,送來送去,你都不夠吃了。”何曉芸笑著拍拍他的肩,半大少年,個頭竄得正快,一小陣子不見,就又長高了些。
兩人同路一起走,何曉軍問:“姐,小航在家嗎?”
“在,他看到你肯定高興。”
進了院門,何曉芸衝屋裡喊:“航航,看看誰來了?”
魏遠航啪嗒啪嗒跑出來,看見何曉軍,興奮大喊:“小舅舅!”接著就像個小炮、炸一樣衝過來。
何曉軍趕緊放下西瓜,張手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