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重新低下了頭。
聞言,段新鈺既驚詫又痛心地看向碧血,碧血卻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眼角掛著兩滴將落不落的淚珠。
“小娘子,您就讓奴婢侍奉您吧,奴婢願意不嫁人,終身侍奉您。”
“胡鬨!”段新鈺怒聲叱責一聲,臉上閃過心疼與無奈,片刻,她走過去,將她攙扶起來,緊緊握著她的手,顫聲道,“好碧血,你放心,小娘子一定給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將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小娘子……”
碧血的事情就算定了,剩下就是她們三個的事,她們三個既沒有從小定下的婚約,也沒有相中的人,各自對視了兩眼,竟不約而同都要留在她身邊,陪她一同進宮。
段新鈺無奈,自然不允許她們陪她進宮,孤身一輩子,好好地葬送這大好芳華,隻是三人卻下定決心,直接跪到地上,直言道無論如何也不願嫁人,白鷺甚至還冷聲冷語地擺道理。
跟在她身邊,最不濟也能當個有頭有臉的女官,宮裡宮外的人都羨慕敬仰,她們也隻需伺候宮裡的幾位主子就行,若嫁了人,裡裡外外,婆婆妯娌小姑子,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哪還有跟在她身邊的體麵,她絕不願自己落到那種田地。
聞聽這話,段新鈺一愣,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白鷺說的居然還有幾分道理,隻是那怎麼能行……她無奈看她,正要再開口勸說,冷不丁瞧見她的神色——堅定不移,冷漠寡淡。
這一刻,出奇的,她的神色竟然漸漸同二妮融合起來。
段新鈺一怔,想起那個匆匆告彆的女子,神色複雜,怔怔出神,許久,她回過神,長長歎了口氣,沒再勸慰。
罷了,若日後她們想通了,或者遇到了合適的人,有她給她們做主,隻要不過分,總能讓她們心想事成。
安排好身邊的丫鬟,母親那邊將她的嫁妝單子也整理了出來。
她被叫過去,將嫁妝單子簡單過目一遍,完畢,瞠目結舌,手一抖,險些沒將這張單子丟出去。
“這,這太多了,這豈不是將段府大半家產都帶走了,我不能要,不能要。”段新鈺連連擺手,還伸出指頭將嫁妝單子推遠了點,好似這樣也就將那些東西彈遠了似的。
段夫人慈愛地看著她,輕言慢語,“你這話也不算差,正因這是你應當的。”
在她愣愣的眼神中,段夫人慢慢道:“你是我段府唯一的子嗣,這偌大的家產若不傳給你,還能傳給誰,即便日後從旁的宗親過繼一個子嗣,他總歸不是你爹的血緣,你父親和我總不能像對待你一樣對待他,更彆提完完全全將家產傳給他了,說白了,人總是有私心的,你父親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能給你帶多少就帶多少,剩下的,勉強夠我們和將來過繼的子嗣度日就行。”
“母親。”段新鈺怔怔,眼眶驀的紅了,眼淚猝不及防就落了下來。
她是父親的血緣後代不假,但她與母親卻實實在在沒什麼血緣關係,母親卻仿若親生子一般對她,將她嗬護在掌心,嬌生慣養,珍而重之,她何德何能……
她上前倚住段夫人,怔怔落淚,“母親,我不想嫁了。”
她想陪在他們身邊,守護他們一生一世。
爹娘那邊有學鈺和清鈺,可是父親和母親這邊,卻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傻孩子。”段夫人想揶揄她幾句,但那點微末的笑意還未到嘴邊,眼裡的淚珠卻猝不及防先冒了出來,她忙抬抬眼,將眼裡的濕潤咽下去。
好半晌,她緊緊抱住了她,輕歎道:“母親就待在京城,你日後想我們了,就傳我們進宮,母親,總要看著你一世安好。”
從正院回到芷涵院,段新鈺坐在窗邊,想到回來段府後,父親與母親對她的種種愛護,滿腔酸澀再也忍不住,從心腔裡破土而出,瞬間,就枝繁葉茂地將整個身體占據。
她流著淚給隨遇安寫信:若日後咱們還有緣分能得一兒半女,就將第二個孩子抱給父母將養可好?
她知道瑞哥兒是隨遇安長子,若無意外,等將來隨遇安登基,瑞哥兒身為嫡長子便是板上釘釘的儲君,自然不能養在段府,可下一個孩子就沒這麼多要求和壓力了,若有幸還能生養一位,不拘男孩女孩,將他們寄養在父母身邊,也可慰藉他們的滿腔思念和寂寞之情。
寫著寫著,她淚眼朦朧,一邊想這事隨遇安應當不會拒絕,又不是讓那孩子改姓段,隻是多陪陪父母罷了,一邊想到,當初三嬸子說她身子虧損,也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再懷孕,若是日後無法再產子,隨遇安登基後,會不會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