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請安的時候,陛下和皇後娘娘也在。
原本,一大早起來,太後有些胸悶氣短,沒胃口,看到擺在跟前的各色小食,差點吐出來,立即揮手讓人撤了下去,因此陛下跟皇後才過來看望太後。
幾人正想叫太醫過來。
這時,圓圓走了進來,太後眼睛立時一亮,當即,胸不悶了,氣也不短了,還立刻著人將剛剛端下去的小食重新端上來。
看著太後將圓圓攬在懷裡,寶貝地問東問西,臉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又被他舉起肉爪爪喂了許多小食。
得,連太醫也不用叫了,太後娘娘這純粹是想圓圓想的。
段新鈺陪坐在一旁,跟太後和皇後說點家常話,偶爾,回答兩句陛下的問話。
一大家子,其實跟民間的家人沒什麼兩樣,同樣是關心你的吃穿住行以及孩子問題。
臨到中午,太後開口讓眾人留下來用膳,當然包括她和圓圓。
突然,太後開口,“眼看著,太子被關在東宮也有段時日了,皇帝你何事將太子放出來啊。”
說這話,她一手抱著圓圓,另一手從盤子上拿了一塊糕點,軟軟糯糯,渾體通白,跟塊芙蓉糕似的,正喂給圓圓吃。
她低眉順眼,渾身一派慈祥和順,跟個鄰家老太太似的,但她說的話卻讓殿內氣氛猛然一僵,空氣似乎都膠著起來。
段新鈺不知不覺低下了頭,眼角卻在偷偷注意陛下,心間也悄無聲息升起一絲期待來。
陛下放下手裡的東西,不緩不慢一笑,徐徐道:“太子性情執拗,多關些日子好緩緩他的性情也好。”
聞言,太後不吭聲了。
段新鈺也失落地歎了口氣,不知陛下打算將隨遇安關到什麼時候,難不成真像外界傳言一般,陛下對太子失望了?
仔細打量了一遍他的脾性和神情,段新鈺暗自搖頭,覺得不像,一個初次見麵就能那麼溫柔地問她隨遇安過去的父親,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棄他一直盼望和在意的兒子。
用完午膳,她帶著圓圓回了東宮。
她原本還想將圓圓留在太後那裡,但太後跟她說太子也有些時日沒見到圓圓了,讓她將圓圓帶回去,讓他們父子好好待一會吧。
她想,太後是心疼隨遇安了,陛下至今沒有放他出來的想法,這個時候,也隻有圓圓能讓他放鬆一二了。
果然,將圓圓帶回來,相益彰看到他一直淡漠的臉瞬間柔和了。
圓圓直接撲到他懷裡,膩歪,“父王,圓圓想你了,你想圓圓了沒?”
相益彰笑笑,沒吭聲,揉揉他的小臉蛋,小肚腩,問他:“這段日子在你外祖母家待得如何?有沒有給他們惹麻煩?”
圓圓立即搖頭,氣憤道:“才沒有,圓圓可乖了。”
“好,父王知道圓圓最乖了。”
父子二人膩歪了會,翡翠走過來,將圓圓帶走了,他走了這麼長時間,回來後要收拾下,準備準備課業,下午還要見夫子。
等他走開,段新鈺靠了過去,“隨遇安。”
相益彰轉頭看她,眉眼不知不覺愈發柔和,仿佛掐了水窪似的,他放柔聲音,問:“怎麼了?不開心?”
段新鈺低下頭,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頓了頓,緩了緩呼吸,她道:“剛剛,皇祖母提議將你放出來,可是……”
說到這裡,她猛地咬住唇,有些說不下去,她難道要直白地跟他說陛下將這個提議否決了?
熟料,相益彰卻已笑,不等她躊躇著開口便接下去,“父皇將這件事否了,對嗎?”
段新鈺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他,“你彆擔心,父皇估計隻是一時生氣,過了這兩天就好了。”
“我沒擔心,也不傷心。”相益彰好笑,他伸出手指,彈了彈她額頭,“瞎想什麼呢?你也不用擔心,父皇這時候不放我出去,是因為還沒到放我出去的時候。”
段新鈺歪著頭,疑惑地看他。
他笑著搖搖頭,卻沒多解釋。
沒到時候?究竟什麼時候才算到時候了呢?
段新鈺沒將盧讚梅的事情跟隨遇安說,因為她根本沒將那事放在心上,她也由衷認為,那隻是件小事,不會有人那麼想不開專門為這件事來謀個對錯,她謀不起,這事本來就是盧讚梅的過錯。
誰想,一天,她帶著圓圓給太後娘娘請安,請安出來時,恰好跟陳王妃走在了同一條道上。
陳王妃估計身子不大好,臉色常年畫著濃重的妝容,卻依舊遮掩不了來自底子上的蒼白和病弱,她還愛穿一身厚重的灰褐色,本來清麗又年輕的麵貌硬生生被這身穿著打扮給養老了幾歲。
她笑著跟她說話,“娘娘一向寬和大度,怎麼近日好似脾性燥了些?”
段新鈺看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陳王妃再次笑道:“我家表妹年齡尚小,被家裡養得嬌貴了些,有時候跟人說話可能就想的不大妥當,娘娘還請莫要計較才是。”
說到這裡,段新鈺聽懂了,正因聽懂了她才驚訝地看過去一眼,她沒想到,還真有人為那麼點小事來跟她說道說道。
一時間,她居然有些好笑和躍躍欲試的興奮。
說來,近日她正因陛下的話而感到躁動不安呢。
“皇嫂這話說得奇怪,誰家姑娘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我家清鈺雖然沒有□□米,穿綢緞地長大,但那也是自小就沒有受過委屈,甭說外人,便是家裡人都不曾讓她受過委屈呢。”
段新鈺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皇嫂您彆看我這人自小從刨食的田地裡長大,但誰要讓我受一丁點委屈,那我肯定是不乾的。”
陳王妃被她這一頓嗆說得臉色鐵青,許久,她勉強一笑,道:“娘娘說的是,隻是小孩子拌嘴嘛,咱們大人何必插進去,顯得咱們多沒胸懷似的。”
“皇嫂這話在理,其實若不是梅姐兒以身份壓製清鈺,我是萬萬不會現身的,還好我這太子妃的身份還算好使,縱使如梅姐兒所說,我家殿下失了勢,但太子妃的名銜總是在的。”
聞言,陳王妃臉色一變,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真敢這麼扯開臉皮將事情剖開了說,她暗暗咬碎了銀牙,半晌,卻不得不虛虛一笑,作惶恐狀。
“梅姐兒居然說了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當真是,當真是……”她氣得仿佛語無倫次,“當真該好好教導了。”
說著,她眼角不禁偷偷瞥她,見她巍然不動,一個心思要她給個說法,不由再次咬碎銀牙,狠狠心,道:“娘娘,你且放寬心,我定然派嬤嬤過去教導,縱使她年齡小,不懂事,但也不能這麼口不擇言。”
段新鈺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沒追究她將這事歸納為盧讚梅年齡小,不懂事上頭,她隻慢悠悠道:“皇嫂有這心,回去可不能心疼,這事輪到我這個好說話的人身上,我不跟她一般計較,若讓掌珠聽到了,不定怎麼鬨呢。”
聞聽此言,陳王妃臉色愈發難看了,她這是拿掌珠威脅她?
不過的確,掌珠公主跟陳王的關係一般般,她倒是跟留王比較好,太子回來後,她跟太子關係也不錯,若這事讓掌珠知道了,她不把這事捅到陛下和太後跟前絕不罷休。
想到這,她硬生生扯出一絲笑,勉強道:“娘娘說的是,回去後我定然會好好教導她。”
目視她趔趔趄趄離開,段新鈺眼神立即冷了下來。
她這一生,唯有親人與愛人兩個最為重要的方麵不容人觸碰,為了他們,她願意變得荊棘遍身,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