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礦區石油基地的一把手王總工正在等著聶博釗。
“怎麼,聶工,聽說你結婚了?”王總工正在噴雲吐霧,開門見山就問,一臉的驚詐:“你要結婚,怎麼也不提前跟礦區領導們商量一下,木蘭農場那邊,孫工家要是鬨起來可怎麼辦?”
肖琛正好也來彙報工作,就說:“咱們聶工豔福不淺,新嫂子不但長的漂亮,聽說還是大學生。”
聶博釗不止覺得自己豔福不淺,簡直是受到了驚嚇。
“而且啊,新嫂子的眼光,全邊疆第一。”肖琛豎著大拇指說:“整個邊疆,除了新嫂子,我沒見有人認出我那輛小汽車的型號來。”
“她是大學生,懂這個也正常。”聶博釗笑著說。
“大學生可不都懂這個,比如肖工那車,我就不認識那是個啥東西。”王總工又說。
聶博釗就笑開了:“總工,雖說現在大學全部停課,下放了,但是前幾年還是有選修課的,當時不是政策嗎,所有的大學生必須選修幾門與工業相關的課程,我估計小陳同誌就是那時候學過些汽車知識,畢竟自主造車,和超英趕美一樣,是領袖的希望。我們讀大學的時候,石油冶煉隻是我的選修課,我現在不也到油田上來了嘛。”
這個時代的大學生,那可是金字招牌,就現在的石油基地來說,也沒多少實打實的大學生。
“對了,咱們所有的解放大卡,東風汽車,現在你們不得隨意拿鑰匙,進出要審批,知道嗎?毛子和咱們,前兩天在鐵列克堤擦槍走火了。要是雙方不止火力摩擦,一旦真的開戰,咱們石油基地屬於最先被轟炸的地方,所以咱們一定要作好蔭蔽工作。”
王總共再三囑咐,尤其緊盯著肖琛:“沒我的命令,你那吉普也不能再出基地。”
“領導放心,保證辦到。”肖琛說。
“我是隻要有司機,從來不摸方向盤的,更不會私自調度車輛離開既定路線,這個總工放心。”聶博釗說。
烏瑪依的油田與蘇國接壤,再往前二百裡是塔城,塔城再往前三十公裡,就是蘇國邊境了,這些年,倆國的摩擦就沒有停過,而且幾番擦槍走火,都是險些開戰,處在邊境上,聶博釗對時局再熟悉不過。
他是40年生的,養父母又都是革命戰士,從小跟著養父母長大,太知道新中國來的有多麼的不容易。
而如今的油田也不止一味的產油,他們雖然是石油工人,但每個月都要抽出時間軍訓。
平時忙於石油生產,但一旦有戰爭發生,他們立刻就是後勤部隊,要保證邊境戰士們的用油需求。
“雖然說有人敢嫁聶工,算得上可歌可泣,我很感動,恨不能前去慰問一番,但是聶工,她的政治麵貌沒問題吧。”總工猛吸了口煙,又說。
當然,這也是最重要的。
石油基地是一方淨土,要想外麵的革命進不來,就要保證成份的清白。
聶博釗連忙坦白:“她太爺是前清最後一屆秀才,她是臭老九的身份,所以給大學勸退了,但是總工,我不覺得她太爺那個秀才身份,跟她有任何的關係。”
煙霧繚繞中王總工抬起了頭:“咱們油田上重的是人材,隻要不是蘇修,什麼人材都能用。我天生酸臭,最愛的就是臭老九,改天叫到我家來做客,你嫂子給你們做飯吃。”
等聶博釗回家的時候,仨孩子東倒西歪在大炕上,因為火牆燒的熱,一個個睡的臉蛋兒發紅,跟那紅蘋果似的。
廚房裡一股濃香撲鼻的味兒,說不出來的香,而這家門推開進來,也不是邊疆人家常有的那種膻氣,反而有一股子的桔子皮兒似的清香,聞的聶博釗神清氣爽。
等陳麗娜把餐桌擺開,仨孩子才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烙的燙麵薄餅,燉的黃黃的羊肉湯,二蛋抓起薄餅就往嘴裡塞:“軟,媽烙的餅真軟。”
“小聶同誌,你真不吃?”陳麗娜給自己盛了一碗,笑著去看聶衛民。
他撇著嘴:“說了不吃羊肉,我最討厭吃羊肉了,哼。”牙齒還露著風呢。
“你媽作了什麼就吃什麼,小孩子不能挑食。”聶博釗一口羊肉一口大蘿卜,再嚼一口餅子,仨爺們,像三條餓狼一樣。
“就嘗一口,你要真不愛吃,媽啥也不說,啃兩口餅子了繼續睡覺去。”
聶衛民欲吃不吃,接過碗了裝著樣子嘗了一點兒:“哎呀!”
“咋了?”
“香,真香。”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燉的,湯奶白奶白的,沒有一丁點兒的膻味不說,油津津的鮮甜,湯裡還飄著清清亮亮的大蘿卜塊了,上麵浮著細細的蒜苗蔥花絲兒,聶衛民這時候也不怕燙了,連滋帶溜的喝了一大碗。
“這真是羊肉,怎麼一點也不膻。”聶博釗咂巴著嘴兒,意猶未儘。
陳麗娜端著碗進了廚房,指著角落裡的小半桶油說:“先洗,洗乾淨了拿油疏,疏好了再拿調和燉,燉的久了,膻味自然就散了。”
“小陳同誌,那是我家半年的清油,你一頓就給造完了?”聶博釗簡直要抓狂了。
才吃進肚子裡的清湯羊肉,居然是家裡所有清油最後的狂歡?
在火車上就發現她敗家,能花錢,窮家富路,他想想也就算了。
可是,她這一來就把半年的油給造完了,基地倒是有清油,但聶博釗家三個月一桶油,這一桶完了,總要到三個月後才會有油,這三個月吃什麼?
“疏完肉的油不是在這搪瓷缸子裡?你放心,這油熟過了,又放了調和,烙餅子吃甭提多香了。”
揭開搪瓷缸子,果真是一大缸子還熱著的油。
好吧,聶博釗那顆差點升天的心,又回到胸膛裡了。
“小陳同誌,我家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就真沒有要走的意思?”聶博釗試探著問。
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而且腦子不抽,反應敏捷,這大姑娘,聶博釗到現在為止,沒有觀察明白她的來意。